顾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上移，在方证和冲虚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如方丈所料，我今日前来，确实不止是为了拜谒少林……”
顾易语气稍顿，继续说道：
“少林武当自立派以来，便是江湖的泰山北斗，侠义道执牛耳者。
可惜……
纵有两派坐镇，武林却始终风波不断，正魔大战、门派互伐屡见不鲜，各种寻仇滋事更是数不胜数。
少林、武当面对这般武林乱象却毫无建树，实在可叹。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朝廷接手江湖，让纷争平息，让侠不再以武犯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听顾易说了这一大段，方证眼眸低垂，神情不明。
一旁的冲虚却是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道：“顾大人此言差矣，武林是天下的武林，其中难免龙蛇混杂，不过这终究是少数……
这么多人里，难道就没有义薄云天的侠义人物？顾大人只揪着那些作奸犯科之辈不放，未免有失偏颇。”
冲虚道人甩了甩衣袖，愤愤不满。
顾易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这么说……你们是想继续维持原样了？”
“原来那样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朝廷插上一脚，武林才能平息纷争？”
冲虚瞥了一眼顾易。
“不靠朝廷靠什么，靠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么？”
顾易冷冷反问。
冲虚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顾易会这么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这是自然。”
在他心中，想当然的就认为名门大派是江湖根基，只有大大小小的门派维持公义，才能安定江湖。
一旁的方证见冲虚如此开口，心中顿时一惊，想要开口阻止却已经晚了。
不出意料，顾易立刻开口反驳。
“那青城派可是名门？”
冲虚顿了顿，语气不禁为之一滞，“这……”
“算，当然算。”
顾易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继续说道：“青城是川蜀大派，有着百年道统，底蕴深厚。”
“在江湖人眼里，青城派雄踞一方，势力范围遍布全省，是庞然大物，是名门正派。”
顾易眸中闪过寒光，冷笑道：“可是……你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
“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不顾官府，不顾道义，动辄掠夺他人财产，甚至赶尽杀绝……”
顾易目光凝起，紧紧盯着冲虚。
“他们这样的名门正派，能够给江湖带来什么？”
冲虚心下一惊，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不敢与顾易对视。
他知道顾易所说的都是事实，根本无从辩驳。
“冲虚道长，像青城派这样的门派可不算少数，你们武当管过么？”
顾易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追着他问道。
“青城…青城不过一家之例，算不得什么……”
冲虚语气弱了下来，显然自身底气不是很足。
一旁的方证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忙清清嗓子，打断两人的对话。
要是再这么说下去，节奏的主导权可都要让给顾易了。
方证双手行了个佛礼，对顾易说道：“不管是武当还是少林，都在竭心尽力维系江湖平稳……”
“但各门各派之间错综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不看清形势妄加干涉，后果不可预料啊……”
顾易将目光从冲虚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方证。
“正是如此，才需要朝廷介入，以强力的姿态介入，才能快刀斩乱麻。”
方证心中一抽，但依旧保持着平静。
“堵不如疏，即使武力镇压，众人心中情绪依旧不会改变。
青城虽然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但没了青城，大人就能确保川蜀地界再无欺压了么？”
顾易眉头一皱，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青城是少林故意放纵，用以稳定川蜀的？”
“贫……”
方证刚想出声辩驳，却又被顾易打断。
“真是笑话，就因为预防小黑小恶的发展就纵容青城派这样的败类……”
“哼……”
顾易再次哼了一声，又是说道：
“好，暂且不说这个，我们就说武林公敌的魔教。”
“数次正邪大战，少林、武当却总是退居幕后，而不以身作则，给天下人做个表率，这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怕魔教倒下，武林中再冒出个山河教、天地教出来？”
顾易言辞犀利，让方证有些下不来台。
方证心中苦涩，有苦难言。
说到日月神教，这还真没办法与顾易辩论。
前段日子，顾易借着锦衣卫的势力将日月神教高层屠戮殆尽，就连那号称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都亡于其刀下……
虽然前任教主任我行复出，意欲重新整合魔教，但经过这番变故，没有个一二十年，断然缓不过神来。
正道诸派的心腹大患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解决了，实在令他们汗颜。
顾易这番动作下来，不仅在江湖上攫取了巨大的声望，还给了他们少林、武当一记响亮的耳光。
念及至此，方证心中不免升起忧虑。
顾易整合五岳派，清剿日月神教，足见其吞天之志。
虽然他早有预料，收留了恒山和华山的残余势力，暗中更是联系武当，但他如今携势而来，会发生什么还不好说。
难道千年少林要在今日毁于一旦？
他不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忧心忡忡。
“阿弥陀佛……”
方证眼眸低垂，喊了句佛号，随后道：“顾大人为武林除去一大害，实乃江湖之福，老衲在此替江湖谢过。”
说着，他又是一礼。
顾易侧开身子避开这一礼，冷声道：“方丈大可不必，我还受不起你这一礼。”
见顾易这般不客气，方证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站在他右边的冲虚此也是面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空气虽然寂静，但暗流却丝毫没有停歇，一直奔涌在每个人心中。
众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良久，方证怅然一叹，抬起头看向顾易，眸光频闪，道：
“看来顾大人今日已经是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