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随后，他手腕侧翻，纳刀入鞘，对冲虚拱了拱手。
“冲虚道长，承让了……”
冲虚低头回礼，无奈一叹，其中既有不甘，也有无奈，但却无半分怨恨。
他终归是武当掌门，正道的领军人物，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不至于作出那等小人行径。
只是……
经此一役，日后的武当、少林怕是要落寞了。
一想到刚刚答应顾易封山，他不免有些怅然，夹杂着淡淡的忧愁。
难道数百年武当基业，竟然要在自己手上落寞么……
要真是如此，他死后到了九泉之下，还有何脸面去见历代祖师？
虽然历代战乱之时，武当少林皆会封山，以避灾祸，等到天下太平之后再开山门，接收弟子。
可如今既不是风雨飘摇的乱世，又不是连年天灾的多事之秋。
相反，现在的大明不说海晏河清、天下皆安，但也算太平，比历史上那些动乱时期要好的多。
一旦封山，就要退出江湖，没个二三十年，绝对找不到机会重新开山。
在这样的和平时期退隐二三十年，对于少林、武当正道魁首的地位有极大影响。
武林之中，每过十年，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不会有人记得曾经的前辈英雄。
个人如此，门派也是如此。
当一个门派淡出公众视野几十年，他当年再如何风光，底蕴多么深厚，影响力终会一落千丈，甚至几近于无。
就像青城派，好歹也算川蜀一霸，有着赫赫声名，但除了被顾易覆灭时，闹出偌大动静，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无人在意。
所有人只会将其当做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沙，被时代所掩盖的过去式。
也不知道数十年后，武当能否重现今日辉煌。
想着，冲虚怅然一叹，眸光闪烁。
另一边，目睹全程的方证已经闭上双眼，盘腿坐在地上，气息全乱。
想到少林即将封山，他心头一悸，喉咙中泛起一股腥甜，下一瞬，鲜血喷出。
方证脸上变得更加惨白，气息萎靡不振。
本以为绝不会败，可没想到如今居然真的败了！
方证双手合十，极力控制着自身情绪。
虽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但此刻也是不得不面对了。
为了避免大规模的血战，他也只得遵守约定，从此退出江湖。
也不知道这一举措是对，还是错啊……
方证费尽力气，在两边弟子搀扶下站起身，颤巍巍的走上前，对顾易行了一个佛礼。
“顾大人，今日之后，我等遵循约定，再不问江湖之事……”
冲虚站在后面，默然不语，眸中光芒黯淡，不知再想些什么。
顾易点点头，顿了顿，抬头看向方证和冲虚，“按照约定，贵寺的《易经筋》和《太极经》，该借我一观了？”
方证和冲虚皆是一愣，心中再次震动，瞳孔骤然一缩。
是啊，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少林和武当的武学秘典也要拱手相让！
两人咬紧牙关，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比起门派的存亡，这武学秘典道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既然顾易想看，给他便是……
“顾大人放心，我等答应之事自然会践行，只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不要为难……”
方证沉默良久，刚一出声却是被顾易打断。
“方丈这是说的什么话？只要少林、武当封山，我自然不会与你们为难你。”
“大家所求，不过是武林太平，世间再无这诸多纷争，等到江湖焕然一新之际，方丈与道长自可再开山门。”
顾易微微一笑，对着两人说道。
方证和冲虚没有多说，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烦闷。
等江湖“焕然一新”？
只怕那时，这武林已经不是现在的武林了……
就在此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方丈，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令狐冲满脸愤慨，一脸失望的看着方证。
令狐冲紧握双拳，两步上前，面部肌肉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抖。
他一边伸手指着顾易，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人吞并五岳，手段狠辣，是武林的头号公敌，如今就算输了，也不该与这等人妥协……”
令狐冲振臂一呼，高声喊到。
“眼下这少林之内，不仅有少林、武当的诸多高手，还有我华山、恒山全派！”
“如此多的英雄豪杰汇聚一堂，正该与这恶贼奋力相搏，哪可委曲求全，顺着他的意思？”
令狐冲声音有些发颤，听着有些声嘶力竭。
“这么多人在这儿，就算是玉石俱碎，也不该退让啊！”
他催动体内所有内力，让声音滚滚而出，传遍院中内外。
此言一出，现在再次陷入寂静。
方证闭目不言，不发表意见，一旁的冲虚同样如此，充耳不闻。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反抗的必要了。
就算不顾先前约定，愤然反抗，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就算今日险胜，势必也要付出惨重代价，然后从此彻底与朝廷站在对立面。
这是最坏的结果，只要还有的选，少林和武当就不会走这条路。
眼下恰恰也没到这样的地步。
顾易只是说封山，退出江湖，又没说要断绝道统，将事做绝。
封山虽然付出代价极大，但终归是生存下来，日后一息尚存，便可绵延不绝，维持门派传承。
既然没到最后那般地步，又何必鱼死网破，做那同归于尽之事？
还不如借坡下驴，顺着比武失败，然后顺势封山。
这样做不光能保住传承，还能搏一个“信诺”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