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窗户边。
黑胡须的中年人端饮茶水,蓝衫的青年人拘谨而坐。
“也不知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皇上已经注意到了你。宫里的圣旨最多过了今夜就会到你的宅院里。严探花,伱要进侍从室了。”
侍从室?
严嵩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可他现在是恐惧的,与此同时这个消息又让他有抑制不了的欲望,难道……他的命运也要改变了?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声音卡在喉咙里,总是出不来。
“不敢相信?”牟斌挑了挑眉。
“在下……下官……相信。”严嵩的嘴唇有些颤抖,明显地。接着又大概是觉得嗓子痒,所以忍不住对拳咳嗽了三两声。
“为什么?”
“不知道。”
“哎。”牟斌轻轻的叹了一声气,“没有人说你有罪。如果你有罪,陛下何必诏你入侍从室?严惟中,本使说话很慢,就是在等你冷静。坐下。”
……
“看来,你也不是你自己所说,对朝堂之事半点不知嘛。”
靳、汪、谢、严四人全都开始心头发紧。
朱厚照给了刘瑾一个眼神,他自己则似乎带着情绪一般转身离开了。
他自个儿应该是因了詹秀山的案子,所以才能入侍从室。该说不说,这是他拿命换来的。
只留下乳白色的杯中冒起一缕一缕的热气和边上放着的一个锦衣卫的令牌,那是给他联络人用的。
严嵩不知道怎么讲,只说:“毕竟是一家人,表舅我还是要想办法救一救的。”
牟斌沉默了一会儿。
天气好了,朱厚照就在湖边小亭找了个地方做午后的休憩,顺便让身旁的人离得远些。
现在这个季节,即便是深夜,即便有微风,也觉察不到冷了。
人,似乎总能更能接受自己伤害最小的办法。
朱厚照并没有立即将严嵩留下独奏,这是太惹人注意,严嵩刚来,这样还是不好。
朱厚照拍了拍手,把手上吃点心沾上的面粉给拍掉,“徐有铭关在和詹秀山一样的地方。你入侍从室后,锦衣卫的地方你也去得。过几日你便带着徐昌去把徐有铭接出来,要当着詹秀山的面。”
“因为你与朝廷中、陛下亲自关心的一件案子有关。”
说他宽仁……但该动刀子的时候绝不手软,说他严苛……但心中时时刻刻装着百姓。
“是,你清高。你不为银子。但谁说银子是给你的?拿过来交到朕的手上。”
“不知道。”严嵩摇头,“牟指挥,能够告诉我吗?”
严嵩一时愣住,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心中生起万分懊悔,同时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严嵩倚靠在门窗下,无法入眠。
严嵩大约听明白了,“然后……让想要施救的人,再去找微臣?”
牟斌留下了这句没什么感情的话。
听严阁老说这样的话,朱厚照觉得有些异味。但这种戏码任何人都要演一演的。
随后便离开了。
“陛下所关心的案子,就是你白日里所问的詹秀山案。你不是很秀山为什么被抓吗?”
“事情,你应当都知道了,有什么要问朕吗?”
其实无非也就两种结果。
江西进士严嵩严惟中诏旨入侍从室。
如果他只是溜须拍马之人,那么和他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他也不会轻易上当,并非他自己惜命,而是他不能看到锦衣卫落在那样一个人手里,否则先帝多年苦心便白费了。
“回陛下,是臣所拟。”
“不敢问,那就是稀里糊涂的做。做错了,朕是要怪罪人的。念你刚来,不熟悉朕的风格,不与你计较了。快问。”
还是因为徐昌来找了自己?
“严惟中,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大道理应也懂得不少,朝廷里总该有人和你提起一句话……你说咱们大明,是不是在与民争利?”
“陛下有个玩伴,从小便陪着陛下。名为梅怀古。梅怀古的父亲名为梅可甲。梅可甲在浙江行商,所得的银子大多数交予陛下。詹秀山及其家族也行商,他们想给梅怀古安插罪名,挑拨陛下和梅可甲的关系,拆解梅记在浙江的生意。”
“那与我有何干系?”
“臣等遵旨。”
外面的杨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锦衣卫指挥使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试探吗?
如果是他那个充满正义感的好友盛仪,他大概会说是。
但谢丕呢,舒舒服服的在家睡几天,便得来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但严嵩真的跪在皇帝面前却心情复杂。
就只有严嵩弯着腰,在他的面前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