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攻防战比双方想象的都要激烈许多。
达延汗是觉得周尚文部不在,所以想一仗打出军威,这样再深入进去,便不会有哪路明军敢轻易袭击他们。
而常大成是几年磨一剑,自从新君登基,火器、士兵、训练都与以前有很大不同,所有的准备就在此刻,哪里能轻易认输,
而且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将军,心中的汉夷之防更加深刻。
有皇帝信任,荣华富贵他是不缺,所以敌人招降他不可能,再有汉夷之防,要他贪生怕死则更加不会,尤其有个兄弟已经死于鞑靼之手。
所以没说的,就是打,熬着打也打!
巴尔斯、格鲁太分别领兵攻打了武定门和阳和门,鞑靼人投掷的火石像是死神的锁链。
这些攻城的武器所造成的伤亡,常大成看在眼里,但他顾不得这些,因为鞑靼士兵架着云梯已经想要登城墙。
鞑靼的士兵也比想象中的更加勇勐,他们不惜代价顶着炮火前进。
当然,大同守城的将士一样用命,火炮、弓箭也一样在索命,虽说密密麻麻的士兵很难用这些兵器全部杀光,但即便那些开始攀爬的鞑靼军卒,明军也不会放过,火油、石头不断地向下砸去。即便真的有个别人接近爬上城墙,明军也会一哄而上,将其围杀。
这只是一道城墙,更不要提后面还有瓮城。所谓瓮城,也就是城中之城,相当于你攻破了城门,后面还有一道城门,而这段空间之内就是一个口字形的封闭城墙。
守军在城墙上,敌军攻入城门之后,除非迅速再攻破第二道城门,否则来多少人都会在这里被射杀。
说白了,就是在城门口这里修建口‘很浅的井’,瓮城的名字,取得就是瓮中捉鳖之意。
这都是多少年战事下来,不断完善的守城之法。
在一些重要的城池,还会有连续几个瓮城,把‘口’变成‘日’,边上都是守军,你冲到这个里边儿来,怎么可能活得了?
所以这种单纯的攻城想要打下大同,是绝对不可能的。
达延汗一看情势不对,立即下令退兵,减少无谓的伤亡。
等到第二日,达延汗驱赶在阳和以及各处乡村抓获的大明百姓在前,火炮、弓箭这些可不长眼,要杀就会一起杀。
对于见惯了生死的将军来说,真的下令一并击杀,狠下心也可以。
但关键是对守城将士军心的影响,如果自己的百姓都可以杀,那这仗打得是为什么?甚至这里面是不是有部分士兵的亲人都说不定。
鞑靼人不怎么擅长攻城,但是残忍,所以用这种办法也不是第一回了。
常大成以往在军学院就见识过这种战役,他抬头看向两边的士兵,果然有许多人面带犹豫,眼中也有丝丝困惑。
“正统十四年,瓦剌也先大军挟天子而叩大同城门,那时,守城的将领、士兵为了力保大同不失始终没有开启城门!天子都如此?何况百姓?大同一失,城门一破,城内还有谁能活得下来?!到时必定会死更多的人!这第一箭,本将来射!”
说是迟那时快,只听嗖得一声,黑色的箭羽飞速向下,随后城墙下,一个白发的老妇应声而倒!
常大成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正气凛然的大喊:“杀人者,常大成!为的,是保大同不失!保大明江山社稷不失!若有谁要报仇,尽可找我!”
将领带头,其他士兵也不再手软。
结果这么一射反倒把下面还未设防的鞑靼军给吓了一跳。
远处的达延汗一看形势如此,虽不服气,但也只能再次下令退兵。
同时心底里也升出一个念头:大同都如此难打,这一趟一定要去打明朝的京师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当年,瓦剌的也先擒获了明朝的皇帝,还在土木堡将明军精锐一网打尽。但仅一个月后,他便在明人的都城之下丢盔卸甲,损失惨重,你们以为是为何?”
达延汗脸带横肉,眼有凶光,但他只是看着憨,实际上在满都海哈屯的抚养之下,并不是那种不动脑子的武夫。
“也先过于轻敌,以为胜券在握。实际上土木堡一战,主要还是明军太蠢。”
“那么我们这一趟呢?”达延汗沉声说:“明军这个小皇帝,虽然还是个娃娃,但是对于草原的敌意比他的父亲更甚,这几年以来,我们看着他整兵备战,甚至还公然喊出要把复套列为国策!今年又开始封锁互市,这一仗,我们要怎么打?
依本汗所见,也先在那种优势之下还没能攻灭北京,我们也不可过于乐观。所以此一战,京师不在我们目标之内,但京师要去,一来是为劫掠财货、牲畜和人口,二来是为宣誓战力,逼迫明廷停止封锁、与我们进行互市,第三,是为消灭明军这几年筹备起的精锐部队,拔除明朝小皇帝的爪牙,也就是周尚文一部,要想拿到这个目的,这北京也还是要去,只有去了那里,周尚文才会慌不择路,难以冷静。
而在本汗看来,也先最大的失误,便是在土木堡一战后给了明廷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否则在精锐尽失的情况下,明军哪里有力量守卫京师?各位,自我们打阳和、攻大同,已经过去八天了,八天的时间,小皇帝一定已经收到了战报,各种准备也必会开始。各地的勤王军可能这几日也会出发,换句话说,我们不能在大同耽搁太久。
巴尔斯、格鲁太,明天是最后一天攻城,再不顺利,本汗也不会再等你们,全军向南进发,走一走也先当年走过的路!”
对于草原民族来说,瓦剌太师也先算是近百年来的一个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