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日光熹微,稀疏的树影掩去半片天明。
若是有心人行走在密林间,便能看到坐在树荫底下的两人。
身形高挑的阿奎勒,身后倚靠着树皮透着沧桑岁月感的树干,头低垂下,定定地注视着怀中安睡的叶姝,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眼下隐约透出的淡青色阴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姝近日作战,浅眠歇息导致的。
阿奎勒睫毛微敛,日光因此投出一小片阴影在他眼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指尖传来的略微粗糙了些许的触感,让阿奎勒清晰地意识到,这些时日殿下为了和南蛮作战有多辛苦,夜半时分他起夜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中军大帐还亮着烛火。
纵然其他将领都已经回到了各自营帐歇息,但中军大帐总是要到后半夜,烛火才会熄了。
可想而知,灵谷关大捷,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除却叶姝的连夜未眠制定作战指挥计划,还有凤朝将士的性命。
连日没有休息好的叶姝这一次睡得格外的沉,直到日光在眼皮上轻晃,她才徐徐睁开眼,对上了脸上方阿奎勒那满目心疼的眼神。
叶姝:“”
她狠狠地沉默了,虽然这心疼的眼神衬得那双桃花眼在人类的审美来看,是分外动人的,但是任谁刚苏醒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只怕是会被惊吓到。
“殿下这些时日,都不曾安寝吗?”阿奎勒的拇指按了按她眼下的青影。
刚苏醒的叶姝加上昨夜情蛊带来的疲惫,思绪还有些混沌,但即使是脑子不太清醒,在她面上却并不能表现出来。
叶姝撑着他的手臂,从方才半躺的姿势转换成了坐着的状态。
做完了这些,叶姝才揉了揉额头,回道:“不罗了些南疆特有的香料,去试试?”
凤朝皇宫的宫规森严,为了防止有心人毒害贵人,各个位份的熏香都是由太医院特制的,所以阿奎勒从来到凤朝便再也没能接触到香料,东宫侧殿的熏香早就被他碾碎钻研了个彻底,连铜炉都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阿奎勒走近屏风后,侧颜显露的笑容分外明朗,荡漾着流露在脸上的喜色,明媚得如同空气也流转着他身上浓郁的西域暗香。
叶姝看着他进去了,提起了笔枕上搁置的狼毫笔,在纸上拟写着灵谷关的捷报。
“迟顿首。陛下无恙,儿臣弃燕雀之志,奉旨征讨南蛮,旌旗南指而下,幸灵谷关大捷,破敌军主力,生擒南蛮王格阿列。而今将率余军八万班师回朝。儿臣迟顿首。”
笔落,墨痕止,窗外因为入了春,早已是绿茵茵一片,柔和的暖风透过纱窗,送入房中,掀起了宣纸的一角,吹过纸面上泛着光泽的墨迹,直至光泽消失干透。
每每遇上书信,叶姝都不由得感慨,寥寥数语便能够将所有发生过的事尽数记下。
难怪总有人说,文字是能够突破岁月和空间的东西。
灵谷关大捷,南蛮敌军求降的军报传到京中。
“儿臣迟顿首”床边传来的清冽嗓音渐渐停歇,那宁和的念信的说话声,犹如古琴的琴弦被玉石拨弄,分外悦耳,能将人心中的所有烦闷一扫而空。
叶江知的目光落在信上隽秀有力的字迹上,眼前似乎都能见到夜半时分,伏案于桌前,烛光轻晃将光晕渡在叶姝脸侧,而她正执笔写下战报的场景。
也能够想象出,她策马纵横于沙场上,射杀敌军的骁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