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一直开到深夜,才有了结束的迹象。
先是一群魔卫簇拥着出来,他们身后,有几位侍女举着仪仗,垂下的帘幕遮住其中的身影。
那身影上了主殿旁停着的马车,马车车帘再次紧紧闭合,绝尘而去。
谢燃的父亲离开了。
许愿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谢燃每次去天罡殿后情绪便会不对劲,只要这位大人物走了,想必她和谢燃沟通会更容易些。
许愿耐心地等待,等到参加宴席的魔修们尽数离开,主殿的大门口空无一人后才进入。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主殿。她刚来到魔宫时便是住在这里,只不过当时胆子太小,只敢缩在谢燃的寝殿中。
如今被谢燃养了一年后,许愿已经不再害怕了。
空旷宽广的内殿中,只剩谢燃一人端坐在主位上默默饮酒。
他神情冷硬,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兔子三步做两步窜上他面前的桌案上,蹲在他面前歪了歪头。
许愿在进入殿门的那一刻,谢燃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气息。男人稍稍缓和了神情,放下酒杯,伸出手——
想要抱她。
许愿也想跃进他的怀中,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自己是来说正事的。
她从桌案上跳下,化作原形,直入主题道:“阿燃,你可还记得,我先前说不想让你出兵仙界的事情?”
谢燃听了她的话,伸出的手缓缓收回,他再次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才说:“愿愿,到底怎么了?”
“若、若我说,我梦见你一旦出兵仙界,便会有性命之忧,你相信吗?”许愿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此时便言辞恳切地叙述出来。
“愿愿,梦境之事,当不得真。”谢燃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说道。
“不,阿燃,是真的。”许愿本来也没想过三言两语能让他相信,于是继续编纂道:“我先前就梦见过你上次出征回来会推迟庆功宴,过来见我。而这确实实现了。”
“还有……我知道你下一次出征的目的地,是沽南渊。”
谢燃的眼神一瞬间变了,他微微抬手,许愿便被一股力量牵引到了他面前。
“愿愿,”谢燃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平静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想起葛宁,许愿有一瞬间的心虚,却还是坚定地说:“是我梦见的。”
“不仅如此,我还梦见,你此次出兵沽南渊,会折损三名魔将,三百魔卫,且最后无功而返。”
这些消息,都是她在书中看见的。不知为何,书中对谢燃的所有描述许愿都记得清晰无比,甚至能一点不错地复述出来。
谢燃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逐渐加重,许愿知道他大概有些生气了,于是放轻了语气同他说:“阿燃,原本我也不信,只是当有一件事应验后,我便会担忧这是不是真的。我梦见,你在出兵仙界后会被一位少年天才斩于剑下,我真的很害怕……”
谢燃嗤笑一声,“能将我斩于剑下的少年天才,恐怕还没有出生。”
许愿心里暗暗地想,怎么还没出生?原书主角恐怕都快要长成了!
作者的确在书中将谢燃这个前期大反派塑造成了一个惊才绝艳的角色,年纪轻轻便坐上魔尊之位,浩浩荡荡地一统魔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然而他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主角的金手指……许愿记得,主角入世后,遇上了一系列贵人,又搞到了一系列密宝,最后拔出了一把上古神剑,他就是用那把剑斩杀了谢燃。
“阿燃……”许愿想乘胜追击说服他,然而下一秒,谢燃眼中寒芒一闪,他手中聚合魔气,一道威力十足的出击攻向许愿的左肩。
许愿骇然,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谢燃并不是对着她,那道魔气越过她的左肩,直冲殿门外。
“何必做贼?有胆子便进来!”谢燃冷声喝道。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进了殿内,谢燃那一击看来是命中了。
然而,许愿看着座下跪着那人残缺的右手……这不是赤炎么?
赤炎用完好的那只手捂着伤口,大声道:“尊上……您莫要被这妖女迷惑了!”
“进攻仙界不仅是天罡殿大人的夙愿,也是我们魔界弟兄们的心之所向,您万万不能因为这妖女的一面之词而放弃!”
许愿被他气得牙痒痒。喊谁妖女呢!
谢燃抱着许愿,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座位上。他走到赤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赤炎咬了咬牙,仰起头,“尊上,我折回来找您,并非做贼偷听,而是奉天罡殿大人之命来传话。大人今晚要单独见您。”
谢燃冷漠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知晓了。”
“尊上!我知您不喜我,可我对魔宫忠心耿耿!”赤炎还是不死心,振振有词道:“至于那只兔子……她可是妖界送来的,妖界又与仙界交好……我早已有了证据,您为何不信?”
许愿忍不了了,她跳下谢燃的座位来到赤炎面前,指着他问:“什么证据?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奸细?好啊,那你把你的证据拿出来,别在这儿空口无凭污蔑我!”
她清清白白,从未掺和过任何派系之事。赤炎若是看不惯她她可以忍,但若是想要离间她和谢燃的关系,她便无法忍受。
赤炎对许愿怒目而视,朝她啐了一口,“可恶的妖修!你不过凭一张脸蛋蛊惑尊上,永远也别想上位!”
许愿从前被保护得太好,此时被赤炎这样辱骂,不禁气得发抖。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谢燃厉声开口:“够了!”
他长袖一甩,背过身去。许愿孤零零地站在他身后,显得脆弱无比。
谢燃没有看她,只是施了个法术。很快,卫柳现身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