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斩不想管这件事。 或者换句话说,一切跟巫灵无关的事程斩都不想管。这些年来,但凡他跟巫灵过招,做事都做得简单明了,追巫灵、收巫灵。 节外生枝就是司野,陪着他去了哈巴雪山,管了一手闲事不说,还耗费了不少心血。当时他回来之后,姜周瞅着他的眼神跟瞅着个陌生人似的,问他,你是程斩吗、是吗? 他知道姜周诧异的原因,回答她,“我是程斩,没错,我多管闲事了。” 当他看见司野拦住黄萱萱的时候,程斩就知道他是十有八九要死磕这件事了。虽说当时程斩在暗处,可司野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也明显地昭示了他的打算。 程斩真是…… 然后又看着司野花样作死,见了薛青和徐平。 当然,还有程斩不理解的地方。 在银杏林时候司野在跟谁说话?看见死去的女生了?可一般不都是在梦里吗?只有在极端环境下司野才能在现实中见鬼不是吗? 司野手劲不小,将程斩摁得死死的,他知道程斩劲大,想挣脱其实也是易如反掌,一个收灵人能羸弱到哪去? 只是,程斩没挣扎也没跟司野对着干,任由他摁着自己。 幽暗的光影里,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看得清楚。司野笑,“这一幕发生过啊斩哥。” 在秦老三皮毛店的时候,他和他也算是第一次的正面对峙。 程斩没叙旧的打算,皱眉开口,“司野,你是太闲了吗?” “你不闲?你不闲的话还跟着我?”司野笑得恣意,“跟了我一下午,又跟着我进实验楼,你看着比我还闲呢。” 程斩知道瞒不过这家伙,吊儿郎当的实则机灵得很。这时才稍稍用了力拨开司野的手,“受害人找你了?” 司野一听这话,来了兴趣,“受害人?你也认为跳楼事件有隐情?” 程斩环视四周,语气却听着几分无奈,“这是正常逻辑分析司公子,没隐情你能帮忙?” 司野笑呵呵的,胳膊从程斩的后背搭上来,“我呢,也不是观音菩萨,做不到有求必应,所以帮不帮的还没敲定,就是对这件事有点好奇。” 又问程斩,“你就是为劝我来的?” “能劝得住你吗?”程斩说话间也来到了脚手架旁,一抬头就瞧见上面的四方天窗。 司野一听这话心里有底了,“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面大有隐情?” 程斩扭头瞥了他一眼。 这不废话吗?但凡出人命的事件哪有几个简单的?如不是遭遇了事,谁不想好死不如赖活? “司野,好奇害死猫。”末了,他有点咬牙切齿。 司野没皮没脸的,“就算我想作死,不还有你能护着我这只猫吗?” 这话说得,程斩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司野冲着上头一指,“来都来了,一起看看去呗。” 天台空荡荡的,除了地上刮着几张旧报纸就没什么了,甚至连烟头都没有,看来哪怕是违章乱纪的同学都不来这里恣情放肆,是彻底被人遗忘的地方了。 司野一步步朝着天台边缘走去,桅栏不高,不及腰身。这就是林染跳下去的地方,现如今丝毫痕迹都没有了。 令司野有几分感慨,人命似沧海一粟,与宇宙洪荒相比不足为重了。一周前,一条生命在这里殒没,一周后,这里又恢复了寂静,真是风过了无痕了。 哦不,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 还是有胆大的同学来了实验楼,在楼下林染摔死的位置献了白菊。 两束白菊。 其中一束司野知道,是黄萱萱放的,另一束,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能看得出,林染生前的人际关系很糟。 黄萱萱说,谈恋爱之前林染的性格很好,人缘也很好,但谈恋爱之后一切都变了,连我都有点受不了她了。 司野想着林染的事,看着周遭幽深的夜。而脚下的世界似乎变了模样,像是起了旋涡,一圈一圈地无限扩大。 旋涡之中又炸开光亮,明得刺眼。 司野下意思抬胳膊去遮眼,又喊程斩,要他上前来看。但程斩没应声,司野诧异,回头去看,身后哪还有程斩? 而他,竟只身一人处在茂密的森林里,周遭都是活了千百年的老树,枝杈舒展,都恨不得能绵延千里。 身边有雾气,还有晨光。司野觉得这里挺舒服,总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但,没什么记忆。 “斩哥?” “程斩?” 喊了几声都没人应。 司野缓步往前走,越走森林越是茂密,又有涓涓流水声和鸟叫声,落进耳朵里极为舒适。 一时间他竟觉得犯懒了,纵身爬上了树,攀附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歇息。竟有种累了很久的感觉,于是就昏昏沉沉阖了双眼。 恍惚间像是有什么人来问他,“还是没改变主意吗?” 司野慵懒地舒展身体,迷迷糊糊的,“嗯,没改变。” “那你找到他了吗?” “太难找了。”司野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人隔了许久才又开口,“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后来司野听不清了,那人的声音似远似近的,渐渐的又被森林的白噪音所取代。就这样,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周遭似乎发生了变化。 动物们在四处流窜,有火团冲进了森林,树木在哀嚎。司野仓皇而起,树影间瞧见了一匹匹战马和呐喊声,铁蹄踏了这片原始森林。 司野恍觉自己像是睡了好久,一时间竟无法得知现如今是什么年代。脑中唯一的念想是—— “这不是神的领域吗?” 当铁骑从他身边过时,司野一个激灵! 不对!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他不是在…… 拼命去回忆,脑中那些个碎片在快速组合,形成了完整的画面! 对,他在a大校园的实验楼上,在调查林染真正的死因。 这个念头刚形成,就见周遭环境都变了,森林在迅速塌陷,那些个铁骑瞬间焚毁,再看眼前,他还站在实验楼的天台上。 而脚下的旋涡竟还在,这次的光焰泛着红,如烈烈的地狱之火。 突然,一只手从旋涡里伸出来,冲着司野就抓过来。司野一个没防备就被手抓住了手腕,紧跟着被股猛力拽了下去! 但下一秒他就觉得腰间灼烧得厉害,这种疼是司野熟悉的,也正是有了这疼,司野瞬间也就心安了。 他就觉得自己是重重摔地上的,摔得可真是两眼冒金星都不夸张。 再看程斩,收回合虚,走上前将司野扶起,问他,“你怎么回事?” 司野觉得脚都在软,反问他,“我怎么了?” 程斩冲着桅栏那示意了一下,“你要跳楼。” 吓得司野腿更软了,整个人都挂在程斩身上,“跳、跳楼?” 程斩偏头瞅他,微微皱眉,“你是中道了。” 中道就是中邪,但对于司野来说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吧。司野回忆了一下,不可思议说,“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刚才我都出幻象了。” 又问程斩,“这里会不会有巫灵?” 虽说司野跟鬼打交道时日不长,但也知道一般来说鬼都比较讲究规矩,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在这方面,鬼比人讲信用。所以就算是这里有厉鬼,也不该是找上他。 那是不是存在巫灵? 只有巫灵才会无差别攻击。 但程斩否认了他的想法,说,“我一直在看,这里没巫灵。” 他能感应到巫灵,之所以不想管这件事就是因为他没感应到巫灵的存在。而刚刚他也查看得挺清楚,这里没有巫灵的影子。 那么问题来了,司野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司野一听这话,更浑身没劲了。双臂缠上程斩的脖子,吭吭唧唧说,“不行了不行了,我一点劲都使不上,浑身还都在抖,哥,你背我。” 程斩:…… 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 又回了程斩的宿舍。 司野斜靠在床上仍旧哼哼唧唧的,哎呦哎呦,我要死了,完了完了,我肯定被哪个阿飘看上了要拖我下去结婚呢……哎,我长得太帅了,是罪啊。 那边程斩点的外卖到了,餐盒放桌上的时候,司野的哼唧声又变了:哥,我得吃肉啊,我现在还虚着呢,得好好补补……我腰还疼呢,合虚又伤着我了!下次能不能往胳膊腿上招呼,男人腰不好很耽误事的! 程斩没搭理他,还胳膊腿招呼?当时情况紧急,能把他囫囵个捞上来就不错了。 “我闻到鱼味了,哥,你是不是点鱼了?我还是怀念在雪山上你烤的鱼啊,外面做的那些鱼都没味。” “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回你家看看?” “哥,我的腰都红了!不管它会不会发炎啊?” “哥……” “你给我闭嘴!”程斩忍无可忍了,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外卖挺丰盛,两个人,四菜一汤,其中三道菜都是荤的,连汤里都带肉。但还没堵住司野的嘴,还一个劲评价眼前的红烧鱼,“不行啊,真是不行。” 在以前,程斩吃饭的时候最烦有人在边上吵,现在司野可真是拉低了他的底线,他只希望司野能稍微歇会嘴就行。 不得不提醒他,“你现在穿的还是我的衬衫,所以别说话了,小心滴上——” 话没说完,司野一块鱼在嘴里没咬住,直接掉了,擦着衬衫的衣角蹭了一大片油渍,在了裤子上。 程斩后半截的话咽下去,跟着司野的目光一并落在裆上…… 司野舔舔唇,挺自然地抬头看他,“哥,再借条裤子穿。” 程斩:…… 他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