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就怪姜周,矮。 还,瘦小。 或者……司野忍着笑,怪就怪程斩太高。 姜周就跟被人点穴了似的,被按在墙上一动不动的,只有眼珠子在转,不停往下看,看几眼就赶忙闭眼,“你快放我下来,快点!” 司野是旁观者看得清楚,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恐高啊。 再瞧着姜周的胳膊、腿,真是吓到瘫软状,连动都不带敢动的,心想着,果然是在一起待了千百年的人啊,对方有什么弱点都知道。 转念又一想,程斩有什么致命弱点? 他好像不大知道呢。 程斩似乎以“折磨”姜周为乐,顺势又将她蹭着墙往上举了举,吓得姜周唉呀妈呀一声,眼睛闭得更紧了,直呼救命。 “你说说看,我怎么进到他梦里?”程斩慢条斯理地问。 姜周开口,嗓音都是颤的,“你你你先放我下来,不带吓唬人的……” “还有精力讨价还价是吧?” “别别别!”感觉他又要往上举,姜周赶忙求饶,上下牙都撞得厉害,“你忘了,我、我有迷谷……” 程斩这才想起来,她口中的“迷谷”一一种树木,曾经生长在招摇山里,《山海经》中有云,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简言之就是一种能发光的黑色树木,折过树枝别身上就不会迷路。 “不是被你做成香囊了吗?”程斩有点印象。 迷谷会发光,但当时姜周嫌树枝黑不溜秋的太丑,便采其枝叶做成香粉装入锦绣香囊,会散发一种很豁朗的香气。 姜周赶忙解释,“就算现在成香囊了,戴在身上也会发光,而、而且它还能散发香气呢,一式两份,你顺着光能、能找到他。” 司野走上前,斜靠着墙,目光落姜周脸上,“你是哆啦a梦啊?一样一样的东西从山海经里搬。” 姜周不想跟他俩对视,浑身绵软无力的,“你、你顺序弄反了,先是有的它们,才、才有的山海经。” 司野哦了一声,然后又兴致勃勃问她,“你还有什么好东西?” 姜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吱声。 当她搞批发的呢?她那点存货可是用一样少一样,现在还上哪弄去?就拿迷谷树来说,当时她为了找寻陆吾途径招摇山的时候,都没把迷谷树当回事,因为山里的奇珍异草太多了,迷谷算不上出类拔萃,只是黑色树枝在发光才吸引了她,便折了一些带走。 现在连招摇山都没了,更别提迷谷树了。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曾经比比皆是,现在颗粒无存,一提到某样东西只能把《山海经》薅出来。 司野瞧着她一脸倔强的样儿就挺想笑的,对程斩说,“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吓着小姑娘。” 这仨字一脱口,姜周就陡然睁眼,朝着司野狂喊,“你说谁呢!谁是小姑娘?你才是小姑娘!” 四肢也有反应了,伸手来抓他,伸脚来踢他,真就是突然发了狂。 司野“我去”了一声,本是好心,不想说脱嘴了。 下一秒姜周被程斩“平移”到了旁边,还举着她没放,她的四肢仍旧乱舞,死盯着司野,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程斩见她真急了,干脆放她下来,又及时将她拦住,“我给你烤鱼吃。” 这话绝对是尚方宝剑,就见姜周的表情瞬间转为狂喜,“真的呀?就现在吗?” 其实挺晚的了。 程斩点头,“行。” 姜周俩眼睛晶晶亮,跟藏了星星似的。 “但不准挠司野。”程斩提出了要求。 司野仍旧斜靠着墙,双臂交叉环抱胸前,闻言乐了,“生气挠人啊?” 程斩嗯了一声,“原形毕露的时候爪子锋利。” 说得司野挺想看她真身的。 姜周有鱼吃就不生气了,大摇大摆走到司野身边,抬头看他,“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叫我小姑娘,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司野低头瞧着只及自己胸前的小……姑娘,可真是哭笑不得的。 果然是越小的越能蹦跶。 他看了一眼程斩,程斩也给了他一个眼神:看吧,我警告过你的。 …… “姜周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回半山的路上,司野还是忍不住问了程斩。 为了平复姜周的心情,主要是因为姜周放出狠话,如果吃鱼吃不痛快的话她会抓花司野的脸,又很是嚣张地跟程斩说,要是我留下的伤痕,你可没那么快复原,到时候他脸上血流啊流的,会留下很深的血道子,然后毁容! 为了不让司野毁容,程斩给姜周烤了两大盘子的鱼。 司野还是头一回瞧见差不多跟车轮胎大小的盘子……烤鱼都带冒尖的。司野刚开始还挺兴致勃勃的,他也爱吃程斩的烤鱼,但架不住多啊。 可姜周是真爱吃鱼啊,而且吃东西不是用嚼的,她是吞。司野是眼睁睁瞧着她将一整条烤好的鱼吞到嘴里,然后很快就剔出完整的鱼骨头来。 叹为观止。 在这期间,司野看见了姜周的牙齿,说话时候还挺正常的两颗虎牙突然就变得细长尖锐,嘴一张的时候,他不经意就联想到了蛇。 姜周吃鱼的速度极快,别看满满两大盆,但也就是一转眼的事儿。等盘子空了,姜周就慵懒地匍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说,“又可以好久不用吃饭了。” 程斩是可以不用吃饭,平时吃东西甚至吃鱼纯属个人爱好和打发时间,但姜周吃上一顿就能隔好久不用吃东西,这就让司野真真是想到了蛇。 仍旧是九部的车,也仍旧那位司机。 程斩为姜周烤完鱼后都是次日午后了,生生的折腾了一夜加一上午,主要是姜周喜欢吃的那些鱼冻得太瓷实,扔微波炉里解冻口感还不好,只能慢慢等。 馋得姜周蹲在冻鱼旁边直流口水,两只尖牙亮闪闪的,一个劲抱怨,“还是在寒潭的时候好,随时都有新鲜的鱼。” 司野当时在想,有那时间你去趟海边得了。 姜周吃饱喝足打算补觉,九部司机到的时候她交代司机直接进来接人,“灵层都破了,你进来吧。” 司机都诧异得要命,灵层怎么还破了? 往回走的路上,再经过林子的时候没瞧见那些亡灵,好像所有的亡灵都聚集在姜周那,但司野看得清楚,他们离开的时候,亡灵们似乎也在慢慢往外走,然后还是寻找东西的架势。 到底在找什么呢? 司野始终想不通。 一路阴沉。 主要是天色不好,跟林子无关,今天就是阴天,乌云密布的,瞧这架势是要下雨。好在即将国庆假期,程斩命车子直接回半山。 程斩跟司野说,“姜周的真身原本是蛇身虎爪,属上古灵兽,但因为有神族的加印,她有一半的灵力属于神族。” 怪不得吃东西用吞的呢,果然是蛇。 “一条蛇能进化到现在的长相不容易啊,上一个化成人还挺漂亮的当属白娘娘了。”司野半开玩笑。 还只是戏文里的。 程斩沉默,目光里的神情有些异样。 司野见状品出他刚刚话里的不对劲来,“你说她的真身原本是蛇身虎爪?意思是……人形之前她还有变化?” 程斩笑看他,“行啊,挺聪明。” 司野一撇嘴,“我是学霸。” “相信我,你很快就成学渣了。”程斩泼了冷水。 司野早就习惯他总损人了,催促他快说。程斩调整了坐姿,整个人放轻松,“她吧,很早的时候起码有个灵兽的样儿,但见过陆吾之后就心有所属,发誓一定要成为神族,最起码要成为能配得上陆吾的神族,结果也不知道瞎吃了什么,好好的蛇头成了女孩的脸,成了人头蛇身虎爪,把其他灵兽吓得够呛。” 司野听了大为惊讶,这是没修炼好? “但当时呢,姜周是想成为陆吾那样的雄性身,不想越到后面就越是女儿身,直到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所以她听不得别人叫她小姑娘。”程斩轻声说。 司野简直就觉得,他身边都是一些活化石啊,像是程斩,像是那个鸡蛋,像是姜周,或许还有……他自己? “不对啊,陆吾也不是人身吧?不是说它也是神兽吗,虎身九尾,长了一张人脸,同样也有虎爪。”司野想到《山海经》里的记载。 程斩点头,“陆吾虽说是神兽,但本身属于神族,是神,不是灵。而且陆吾作为神明巡山的时候是人身,男儿身。” 司野明白了,看来成为神族是可以自由变幻外相的。 “长得帅吗?”司野好奇。 程斩说,“不清楚,没见过。” 陆吾存在的年头久,他作为封灵人诞生于天地间的时候,陆吾早就成为传说了,那时候神族没落,陆吾也不知所踪。 司野叹气,“所以你说姜周有心爱之人就是陆吾对吧,能让她心心念念千百年的,肯定长得不赖。” 说到这儿,想到了关键。 “不对啊,姜周如果喜欢陆吾的话,那成为个妹子更好啊,为什么要成为雄性身?” 程斩说,“在我看来姜周对陆吾更多的是崇拜,所以她才立志想成为陆吾那样的雄性身。她说陆吾只喜跟强者打交道,那她想要接近陆吾,就必须成为强者。可能,就是这个心结吧,灵兽就是这样,幻化成人并不执念于雌雄,但姜周的执念重,反倒被执念所累。” 司野总结的是,这种事就跟生孩子似的,你越想要什么就越是不来什么。 跨了大半个江城赶到姜周想那,又一晚上没阖眼,外面是阴沉沉的天,两人说话间也都累了,说话间都是阖着眼的,雷声在天边轰隆隆作响时,两人都不说话了。 司野昏昏沉沉的,心里想的是,一旦药丸做成,无论如何都得把怒灵抓住。 药丸当天制不成,姜周说最快的话也要三天,三天后她会联系他们。司野其实有些跃跃欲试,正好国庆节放假,趁着放假期间他就能闷声干件大事,想想能不兴奋吗。 程斩也闭眼休息,但脑子十分清楚。 姜周的话还在耳边转:药丸制成之前你一定要看紧你的小朋友。 “为什么?” “照你们之前的描述,怒灵是不满足现状了,势必要寻找任何机会逃离现状。司野现在一旦入梦就很可能被怒灵发现,没吃药丸之前一旦跟怒灵对峙就很麻烦。” 程斩明白了。 所以回城的时候程斩交代司机,回半山。 司野原本想回学校,程斩没让,要他在怒灵被收之前都住在半山,就算回学校也得跟他回研究生部去住。 司野喜欢半山的大床,乐不得同意去半山。 车子进城的时候,司野突然问程斩,“其实没什么法器对吧?” 程斩一怔,睁眼,扭头看他。 司野没睁眼,仍旧靠在那,眉间波澜不惊的,“你收巫灵其实没什么法器,在姜周家你说谎了。” 程斩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良久后,他才开口,“是,没法器。” 但接下来的话程斩就没再说。 司野等了良久后又问,“那会有危险吗?” 程斩目光移回来,看向车窗外,淡淡地说,“没有,你别忘了,我是封灵人。” 司野长叹一口气,调整了坐姿,让自己靠得再舒服些。他说,“你硬是不想说,我也不能硬问,斩哥,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全自己。” 程斩的视线又落他脸上,“好,我对你也有要求。” 司野睁眼,转头与他对视。 “在梦里不管遇上什么事,一炷香之内都要醒过来。”程斩说。 司野从他眼里看出凝重的情绪来,笑了,“放心吧,我没那么恋战。” …… 车到半山的时候终于下起了雨,还挺大的,司机撑了把宽大的伞,程斩顺势接过后,司野从车上下来,钻到了伞下。 司机临走时问程斩,“明早需要车吗?” 明天是节前最后一天课,程斩点头,告知了司机来接人的时间。等车子离开后,程斩抬眼看了看天空,阴云压顶,暗暗沉沉。 两人进了屋。 斜对面的别墅拐角,苏珊撑伞而站,位置挺隐蔽,视线正好能罗织到程斩的家门前。等两人进去后,苏珊皱紧了眉头,这俩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