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事?” 张慎言瞪大眼睛,心说,这衣带诏不会是真的吧? 可这时候,享殿内部,貌似受了些惊吓的崇祯皇帝,却踱步过来了。 他一过来,便气冲冲地朝张慎言他们质问道。 “你们南京六部是干什么吃的?徐弘基他在南京城,搞出来这么大一件事,你们这些南京的官员,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臣等无能,臣等知罪!” 一时间,众臣陆续要跪地求饶。 却被朱慈烺制止。 这时候,外面一声通报声传了进来。 只见到王进忠一脸喜色地闯进来,拱手一礼后禀报。 “太子爷,喜事,徐弘基逮到了!” “哦?” 听罢,朱慈烺顿时流露出来了笑容,然后招呼道。 “把徐弘基提溜上来!” “是。” 王进忠连心颔首,然后一招胳膊,外面,头发上沾着许多杂草的徐弘基,就被提溜了进来,显得格外的狼狈,一点也没有往日当国公的体面。 当徐弘基被提溜进来,然后按着跪倒在地时,张慎言已经上前,用正直之士的语气,朝徐弘基质问道。 “徐弘基,你可知罪?” “奉诏讨佞太子,何罪之有?” 徐弘基或许是知道难逃一死了,也不再装怂了,梗着脖子一副忠臣模样,朝在场的众人高呼。 “奉诏?你是奉的何人之诏?” 就在徐弘基以为自己死时能够落个忠臣名声的时候,崇祯皇帝那幽幽的声音传了出来,徐弘基这才发现,朱由检竟然就在这享殿之内。 “当然是奉皇上您的衣带诏了!” 徐弘基倒也光棍,高声嚷嚷着,生怕别人听不见,而崇祯却气得浑身发抖。 诏书当然是他给的了。 是他亲手交给韩赞周的,韩赞周拿诏书时,朱由检说的话,虽然是按照逆子朱慈烺吩咐说的谎言,但朱由检当时,也是有些真情实感的。 但饶是如此,在朱由检看来。 这个徐弘基却太坏了。 压根就不是一个忠臣——忠臣事情败露后,为了保全君父,怎么着也不会把君父供出来了,可这货自己死还不算完,竟然还要把皇上拉下水,这明摆着让太子朱慈烺难堪。 幸亏这一回,这份衣带诏是朱慈烺授意下发出去的。 要不然,朱由检现在的处境可就危险极了。 在认识到徐弘基是个奸臣后,并非是真正的忠臣后,刚刚坑过徐弘基一把的朱由检,心里面也没有负罪感了,他冷笑一声,质问道。 “朕何时给过你衣带诏?你就未曾来面过圣,朕如何给你衣带诏?” “皇上,臣可是奉您的旨意行事,您可不能不认账啊!” 徐弘基也恼了,瞪着眼睛朝朱由检说,在他看来,自己就是被朱由检给坑了——要不是这份该死的衣带诏向他透露朱慈烺会在几日后来到孝陵祭祀,他也没胆子谋逆啊。 他照样能接着在南京城当他的魏国公。 住他的南京城第一豪宅(魏国公府那可是江南四大园林,此时破败的南京皇城根本没法跟他家的豪宅比)过他的富贵日子,哪能沦落到当阶下囚的地步? “臣是没有见过皇上,可是,这诏书却是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送出来的,皇上没见过臣,还没见过老韩?” 听到这,张慎言额头上已经冒出来了虚汗,他感觉这衣带诏十有八九就是崇祯送出来的,这可就坏事了——要真是崇祯送出来的,那太子接下来会怎么对皇上? 这可是父子相残的场面啊。 如果父子相残的事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发生,那倒也好办,大不了辞官回家。 可现在这事还没发生呢,接下来要真发生这种父子相残的事。 他们这些当臣子的是站在崇祯这边当忠臣呢,还是恬不知耻地跟着太子混? 他们正头疼着呢,朱慈烺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韩赞周?韩赞周何时见过父皇?” 说到这,朱慈烺目光炯炯的看向徐弘基。 “那衣带诏何在?” “老夫就带在身上!” 徐弘基嚷嚷起来,嗯,衣带诏这种东西,当然要塞在怀里,带在身上了,调兵的时候,拉人入伙的时候,还要把衣带诏拿出来让大伙看看,让他们都晓得皇上在支持自己。 要不靠这个,徐弘基也不可能一口气拉过来这么多人头跟他一块搞事。 听到这,朱慈烺朝左右一使眼色,随即便有侍卫将徐弘基按倒在地,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找出来那份用黄锦布包着的血书。 “这就是你所说的衣带诏?你看个仔细,是不是?” 朱慈烺举着那份所谓的衣带诏,将其摊开,然后到徐弘基面前质问。 “是啊,这是老韩从宫里带出来的,老夫这几日一直带在身上!” 后者随即颔首,他一边肯定,一边凝视着崇祯皇帝喊道。 “皇上,这可是您亲手写的血书,您总不能不认账吧?” “血书?” 朱慈烺看了看,然后,将衣带诏打开后,只看了一眼,他就发出了声大笑。 “哈哈哈哈!” “殿下何故发笑?” 一旁的高宏图有些疑惑地问。 朱慈烺却是将衣带诏送到他手上,然后道。 “高部堂,你看看这衣带诏是真是假?” “这……” 高宏图一愣,然后仔细看了起来,看了片刻后,他就皱起了眉头,然后仔细辨认一番后,长出口气朝朱慈烺拱手道。 “当然是假的,陛下与父慈子孝,怎会发生这种事情?这衣带诏上的字迹,与陛下的字迹完全不同,怎么会是真的?” 好嘛,高宏图是南京户部尚书,没少跟崇祯奏折往来,对于朱由检的字迹甭提有多熟悉了,他刚看时,还以为这是朱由检的笔迹,可仔细辨认一番后,他就发现,这跟崇祯的笔迹有些不同之处,而且,貌似还有伪造之痕迹,明显是他们寻来崇祯的诏书御笔,然后伪造出来的矫诏。 而张慎言也凑过来看了起来,他拿着怀里的放大镜(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仔细地研究了一番,也颔首道。 “此乃是矫诏也!” 素来号称一身正气的御史刘宗周也凑上来看了几眼,他这个大喷子也是很有眼光的,毕竟,这些高官们的书法水平都不差,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崇祯的字迹。 顿时,心中长出口气的同时,又朝徐弘基冷笑道。 “徐弘基,你倒是厉害啊,拿着一份矫诏,也敢如此张狂?” “这,这怎么会是矫诏?” 徐弘基不敢相信——这诏书明明是真的。 是韩赞周从宫里带出来的,怎么是会假的呢? 这时,朱慈烺身旁的大特务头子李若琏锁了锁眉头,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后,朝朱慈烺道。 “殿下,臣觉得这有些古怪!” “这诏书,似乎不是用人血写就的……” “哦?” 朱慈烺一副诧异模样,显得格外的惊讶,一旁的张慎言他们也愣了愣,这时候,李若琏却是凑上来,然后仔细的闻了闻衣带诏的味道后,顿时笃定的回答道。 “殿下,这份矫诏,就不是用人血写就的!” “那是?” 张慎言看着李若琏问,只见张慎言仔细地在那衣带诏上闻了闻后,郑重其是的回答。 “这上面一股骚味,明显是鸡血写的!” “这如何能分辨?” 刘宗周有些疑惑地问,是啊,鸡血也是红色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区别? 而李若琏则耐心解释。 “刘御史不知,这人血,畜血,虽然都是红色,但其中差距,亦也不小,行家里手,可以轻易分辨,就拿人血来说,人血味腥,咸腥味极重,轻易散不掉,而猪血则略臭,鸡血则有股骚味,羊血则膻……” “精通刑名的干吏,仵作,可以轻易分辨出来其中的差别,不信的话,再找几个仵作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听到这,张慎言顿时信了,而一旁徐弘基则是面如死灰——连血都是假的,这诏书就更假了,崇祯皇帝或许能搞来自己的人血,还能搞得来鸡血? 他是皇帝又不是茅山的道士,搞鸡血干嘛? 种种证据表明,自己拿到的诏书竟然是一份假的诏书。 这也就是说,他通虏汉奸的罪名是逃不了,再算是矫诏叛逆,这怕是起码得凌迟处死吧。 而这时,朱慈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看来那八个盐商所招供出来的东西,全都是真的啊,这些人矫诏谋逆,跟这八个盐总写的认罪自白悔过书中所言,基本属实……” 说到这,朱慈烺朝李若琏道。 “李指挥,把这八个盐总的认罪自白悔过书,拿出来给他们看!” “还真有?” 张慎言一惊,当他接过那几份墨迹早已经干透,而且,篇幅达到数万言,内容极其详尽,绝对不可能会是临时伪造的悔过书抄件后,一时间,张慎言,高宏图几人,不由的流露出来了凝重之色! 从现在掌握的罪状来看,可以肯定大明朝确实内部有一个庞大的反明卖国集团,他们的目的是搞乱大明朝,然后趁机迎东虏南下,从而献媚于鞑虏,谋得个人之高官层禄的通虏卖国汉奸。 一想到这,几个官员不由的胆寒——幸亏太子爷在扬州逮到了这八个盐总,然后从他们那抄得了罪证,从而查出来了这些通虏卖国集团踪迹。 要不然,大明朝还不得完蛋? 而看着这几人的表情,朱慈烺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连这几位南都高官都信了。 那足可见,八大盐总勾结东虏,联络东南勋臣奸党士人,通虏卖国的这桩大案,足以让天下人信服了。 这成了真正的铁案,谁都翻不了的那种,哪怕是未来多尔衮会一再否认这件事,但也不会有人相信——多尔衮否认,只会加重大家的怀疑。 接下来,朱慈烺可以堂而皇之的打着镇压通虏汉奸的名义,在江南大兴牢狱,谁反对他,谁就是通虏汉奸,而且,还是被坐实的通虏汉奸——朱慈烺这不是冤枉好人,他是掌握了切实的罪证的,江南确实是有一大批通虏的汉奸。 这些汉奸都是被已经抓获的汉奸,实名举报供认出来的上线下线及其同党。 这个通虏卖国汉奸集团的势力也非常强大,强大到能够在南京城孝陵卫袭击圣驾,袭击太子。 有这么一个“真实”存在的通虏卖国集团在。 谁敢反对朱慈烺对他的镇压? 谁敢反对,谁就是汉奸! 谁不支持朱慈烺,就是隐藏在大明人民内部的汉奸。 借着打击通虏卖国汉奸的这次机会,朱慈烺就可以将整个江南,给纳入到自己统治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