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城。
深夜，月明星稀，空气中隐约浮起一层薄雾，缭绕在城区的青瓦之上。
诡谲人影快速略过屋瓦之间，蜻蜓点水般在巷子里左右横跳，时不时激起一阵空间涟漪。
人影脸上表情颇为复杂，好几次驻足屋檐回望身后的夜空，长叹息。
“真的……就这样跑了吗？”
“舵主怎么办，明明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她是为了我才被抓的。”
“实现魔教大计，十个我也比不上慧眼识人的舵主。”
袁青川第一次有了「不舍」的情感。
说来奇怪，明明魔道之间卖队友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顶多装一装悲愤的样子，该卖还得卖。
可偏偏……
“魔道就是魔道，冷酷无情眼中只有利益和信仰，任何情感都会阻碍长生教的复兴大计。”
“就算是赏识我，重用我的舵主，也不过是我人生长河遇见的一条小鱼罢了。”
如此想着，心情果然安定不少，那份魔道不该有的「愧疚」「不舍」通通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坟墓。
怡红院这一片静得出奇，没有灯火，没有人烟，只有一层因夜间降温形成的薄雾。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歇歇脚吧，听说这处怡红院传出闹鬼之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来。”
疲惫涌上心头，袁青川呼出一口气，一头栽进怡红院的外墙，随便找了个小院外的根朱红色大柱子坐下，背靠着柱子调息。
后半夜月光撒下的光辉无法驱散周围的漆黑，尤其是泛起的潮湿薄雾，更加降低了能见度，使得周围增添几分悚然。
袁青川随手唤出一团火焰，在地上弄了个火堆。
橙色火光照应着他疲惫的脸，倒不是因为他怕鬼，毕竟在魔道面前鬼才是该害怕的那方。
他只是纯粹心累，烤着火能驱散几分疲乏，这项本能传承至上古时期的燧人氏，火焰能驱散黑暗带来心安。
“是时候记录一番最近之事了。”
他拿出一块留影石，摆放好，留影用的孔洞对着自己的脸，开始娓娓道来：
“主教交给我们分舵一项任务……”
记录仍在继续，昏黄篝火火光搭配讲故事的黑衫青年，别有一番氛围。
这个习惯源自袁青川很久以前，他早些年还是正道之时，那位炼气期的师父喜欢写日记，常说：
“人的一生总要留下什么，像合道渡劫大能，自有人会记录其辉煌的生平。
我等卑贱普通之人，无人会为我们记录，若是就此逝去，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不如写写东西留下点痕迹，也算死而无憾。”
除此之外，他还讲过很多大道理：
人生来不是人，要受教化才是人，而教化讲究“仁义礼智信”。
所谓仁义，乃是对待他人真诚，礼智乃是克己复礼，谋求智慧，而信则是约束众生之根本。
可惜，仁义那些东西早就被袁青川丢的一干二净，仁义要是能变强，他那位师父也不会究其一生止步于炼气期。
从那位弱小的正道师父身上学到唯一的东西，就是“留名”，无论恶名亦或善名。
因此，他便想出了每隔一段时间，用留影石记录遭遇的事情，比起写什么络子日记简单多了。
“可惜，我等未能找到他身上携带的阵盘，这次任务还损失了一位化神期舵主，实在是失败中的失败……”
他喃喃低语，红了眼眶。
乌云缓缓将月亮拉入怀中，拒绝她继续向世间播撒光芒。
薄雾似是更浓些许。
袁青川对着留影石愤愤讲着，怒骂潜藏魔道中的叛徒，面红耳赤，情绪不自觉激动起来。
“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