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给孟听雨吊上了输液瓶,孟听雨顺势躺在床上,见她难掩疲倦,徐朝宗在护士走后,又看了看输液单,“你睡一会儿吧,这几瓶打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今天也别折腾回学校了,你就在这睡,明天一早医生看过情况后我再送你回学校。”
孟听雨为难地说:“……可是没带牙刷牙膏还有毛巾过来。”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已经冲了澡,也刷牙洗脸了,可如果在这里过夜的话,这些东西也是要准备的。
徐朝宗不甚在意地耸肩,“我去买,反正这个店便利店也没关门,你还想吃什么,我一起买。”
“不饿。”她说。
“那好。我先出去。”徐朝宗拿起车钥匙转身要走。
孟听雨也不扭捏,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说今天他没来,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来医院,一个人处理好这些事情,可不管怎么说,现在他确实帮到她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说一声谢谢,都应该记住他今天做的这些事。
徐朝宗身形一顿,注视着她,“咱们俩何必这样客气,我想今天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你也不会坐视不理。”
话到这里,他又不确定地问道:“是的吧?”
孟听雨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他这个说法。
这简单的一声“嗯”,他顿感心满意足。
孟听雨若有所思地道:“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也当了这么多年的亲人,但我还是谢谢你。”
徐朝宗面色一僵。
笑容逐渐凝固。
亲什么?什么人?亲人??
谁要当她的亲人,谁要跟她做亲人。
他头一次觉得这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因为他突然想起,曾经他在她说不爱他的时候,也恼羞成怒地想过——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何必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呢,亲情还比爱情更持久呢。
现在他哑口无言。
原来这种言论是如此的刺耳。
他很想纠正并且强调——不是当了这么多年的亲人,是当了十八年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不要她的亲情,他要的是爱情。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隐忍着离开了病房。
等他买了日用品回来时,病房里的孟听雨已经睡下了,她脸颊枕着枕头,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很虚弱的模样。
他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时,动作轻得仿佛在放地雷。
生怕发出一点点声响吵醒了她。
他连椅子都不敢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边,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分开后这么长时间,他好像也没有机会这样看她。
他看得入神。
孟听雨似乎是做了什么梦,嘴唇嗫嚅,他想凑过去听,她又不说了,正当他要退开时,不经意地瞥见,她眼角有眼泪滑过。
也许是生病不太舒服。
也许是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
徐朝宗如遭雷击般愣住,连呼吸都不敢了。她的眼泪滑过,渗入到了枕头,那一小片有湿润的痕迹。
他才记起。
其实今天也是她跟秦渡分手的日子。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她本来就是这样细腻且柔软的人,任何一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她都不可能不难受。
徐朝宗撇过头,他大概是被病毒传染了。
他感觉自己也很不舒服,鼻子酸涩到无以复加。
他眼眶微微泛红,最后垂头,将脸埋在膝盖,仿佛是在休憩。
他依然相信,今时今日她对秦渡的感情,绝没有当初她对他的多。严格来说,她跟秦渡也没有相处多久,那她现在跟秦渡分开都难受,那……那个时候呢?当她决定放下这段婚姻,放下长达十几年的感情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而在她难过时,他又在做什么?
是了,他毫无知觉,他都没注意到她日渐枯萎。
孟听雨睡得并不安稳,她有些轻微认床,这又是如此陌生的环境,而她还在输液,只浅浅睡了半个多小时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正好看到徐朝宗坐在地上,低喃了一句:“回了?”
这一瞬间。
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里钻了进来。
好像将他带回了前世里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他还以为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很忙,有时候加班应酬到很晚,回来的时候总是轻手轻脚,不敢吵醒她,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像是自言自语“回了?”然后继续倒头睡觉。
徐朝宗喉咙艰涩,他跟前世一样,语气很轻地回道:“嗯,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