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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粉(2 / 2)


为什么有的人分明血脉相连,却形同陌路。

而有的不过萍水相逢,却能相濡以沫?

“对了,我做点新东西给你们吃吧!”

她不太擅长表达感情,只好用美食略作填补。

“还折腾什么,”江茴嗔怪道,“每日都不够你忙的。”

“没事儿。”

见师雁行执意要下地,江茴一反常态地果决,“你说,我来做。”

如今但凡沾水的活计都让江茴包了,便是日常驾车、盛菜也都是她,师雁行只需要每日切菜翻炒即可,两人也算分工明确。

鱼阵虽小,却也懂事,每日见娘亲和姐姐忙得不可开交,也闹着要帮忙。

师雁行拗不过,就分派给她拉风箱的活计。

屁大点儿的小孩儿,两条细胳膊如何拉得动?于是每次鱼阵都全身发力,撅着屁股,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嘿咻~嘿咻~”

师雁行指挥着江茴去把这些天攒的土豆淀粉称出来大约二两,先用石臼碾成细细的粉末,过筛。

先用一点,古代食盐不纯,可以加到约莫四五克。

用凉白开搅匀,之后再加开水烫熟,再加剩下的土豆淀粉,揉成雪白光洁的面团。

“有压面条的工具吗?”

这年月民间吃面条都是先把面团擀成大而薄的饼,之后折叠起来切成手擀面。

但老实讲,师雁行对江茴的手艺没啥信心。

好消息是,江茴自己也没信心,而亡夫同样没有。

所以他生前做了很多小工具,包括并不仅限于压面条的木筒子。

那木筒子乍一看很像水壶,只是底部戳了很多大小均等的孔,上面有类似杠杆的木棍。

用时将面团塞入筒子,人在另一端加力,面团就会自孔中变成面条挤出来了。

趁着江茴带鱼阵压土豆粉,师雁行去用左手煮了个高汤底。

如今她们卤肉做两斤半,炒菜用肉一斤,至少每天要割三斤半肉,俨然已经成了那肉铺的大主顾。

张屠户也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变成了如今的灿若老菊。

见时机成熟,师雁行鼓励江茴与那张屠户进行了第二次讨价还价,达成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新条件:

肉还是比外头便宜一文钱,但每两天送一根大棒骨,而且不能刮得太干净!

所以现在她们日日都有骨头汤喝。

吃得好了,营养足了,师雁行和鱼阵姊妹俩吹了气儿似的长。

尤其是后者,简直一天一个样,如今小脸蛋子鼓嘭嘭肉嘟嘟,原本一头稀疏的黄毛也日益浓密发黑,很像个美人坯子了。

雪白的骨汤打着滚冒着泡,师雁行单独舀出来几勺,用小砂煲盛了,将压好的土豆粉放到里面煮。

江茴和鱼阵用一模一样的姿势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鱼阵的腮帮子肉都挤出来。

师雁行看着就笑。

嗯,蜡笔小新脸诚不我欺。

不多时,土豆粉变得透明,如白蛇,似银龙,随着水流上下翻滚,竟有几分空灵矫健之美。

师雁行往里浇了一勺卤汁,汤汁中迅速晕染开瑰丽的油红。又撒了碎菜叶子,滴几滴香醋。

她先用小碗给鱼阵挑出来几根,又问江茴,“吃不吃辣子?”

香醋被热力催发,酸甜的味道迅速疯狂蔓延。

这酸味极淡,却异常锐利,像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利刃,轻而易举地破开骨汤和卤汁的联合封锁,顺利杀入围观者的鼻腔。

江茴和鱼阵都跟着咽口水,“吃的吃的!”

鱼阵也跟着学话,“吃的吃的。”

两人失笑,“不,你不吃。”

小孩子家家的,吃什么辣?

鱼阵就皱巴了小脸儿。

小孩子不可以吃辣吗?

辣是什么呀?

加入辣子的土豆粉内又多了一份妖艳,辛辣刺鼻的味道若隐若现,像小钩子似的,搔得人鼻腔发痒。

江茴先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这才尝试着夹。

“滋溜~”

好滑,第一次竟没夹住。

鱼阵看了看她,犹豫了下,直接把脸蛋子凑到碗边,张嘴,蠕动,扒粉。

“啊~唔!”

哇哦哦哦,嘶溜溜,好滑好弹哦!

小姑娘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在乱跑!”

粉粉在我嘴巴里乱跑哎!

土豆粉本身没有太大味道,但它却可以最大程度吸收汤底和辅料的香醇。

骨汤的鲜,卤肉的荤,配菜的香,都在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师雁行看着江茴难得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完了才狠狠吸了一大口。

“呼呼!”

又鲜又烫!

唔,久违的嗦粉,很爽!

土豆粉是做菜洗出来的淀粉做的,骨汤是张屠户送的,卤汁是卤肉顺带的……

除了煮开的柴火和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盐巴、辣子、香醋,嗯,成本约等于零!

小孩子总眼馋大人的东西,那像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面藏满了珍奇。

鱼阵吃了几口,眼珠子便滴溜溜直转,偷偷把筷子尖儿戳到江茴碗中,沾了沾里面红彤彤的汤汁。

她激动得不得了,飞快地放到嘴边一舔。

嗯?

口腔中有陌生的滋味迅速蔓延,初始极细微,然后便如燎原之火席卷一切,如鞭打般细密的刺痛如此鲜明。

“哇呜呜呜!”小姑娘皱巴着脸大哭,泪雨滂沱。

娘和姐姐为什么要吃那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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