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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鱼脍(1 / 2)


见了面才知道,高老板只请了师雁行一人,并未宴那牙人。

“来来来,师老板请坐请坐!”再次见面,高老板十分热情,又叫人上好酒好菜,“瞧着师老板气色越发好了。”

前几日工部小柴大人定亲的事倒是不少人知道,可却鲜有人知女方模样。

师雁行暂时不欲张扬,笑着入席,避而不答,“人逢喜事精神爽,瞧高老板的模样,想是渡过难关了吧?”

高老板亲自执壶为她倒奶茶,“听说师老板不饮酒,今日你我便共饮奶茶,上好的老树大叶红茶,今儿一早城外运来的鲜牛乳,香着呢。”

中原人本没有饮奶茶的习惯,还是这些年西北牧民和英吉利人传进来的,因口感柔顺温和,颇得部分人青睐,风靡一时。

师雁行伸手略接了接,欠身道谢。

那茶叶果然极好,片大质厚,烹出的茶汤香醇厚重,与鲜牛乳简直相得益彰,淡雅的红灰色热饮入口丝滑,回味无穷。

见师雁行眉目舒展,高老板才道:“这茶叶我吃着好,不知师老板觉得怎样?”

师雁行笑道:“果然极好,不知哪里买的?”

女人和上了年纪的人吃红茶很有好处,倒是可以多买些。

高老板就说了地址,又让他报自己的名字,有折扣,师雁行谢了。

两人先吃一杯奶茶润喉,这才听高老板以一种豪饮千杯的气概用力吐了口气,复又压低声音将前两日发生的事说了。

李夫人挨了张芳训斥后,果然去找了弟弟,要他还钱。

李秋原本十万分不乐意,扭身抱怨道:“姐夫如今怎的越发胆小起来?区区一座酒楼而已,哪里就入得了陛下的眼,说不得便是赶巧了,随口一句,竟这般杯弓蛇影,倒叫我瞧不上!”

李夫人本也有这个意思,可到底张芳的火气不似作伪,又劝说他听话。

李秋见她说不出个门道,越发不忿,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先狠狠在屋里兜了几圈,叉着腰,一手指着外头低声怨道:“素日我在外没脸没皮弄的那些银子,他也没少花啊!若果然这般清高无私,当初就该退还给我,这会儿又充什么公私分明!

便是我弄了这座酒楼,日后挣了银子,难不成都能使到我身上?还不是贴给姐姐,姐姐转手又给了他……如今出了事,竟全然成了我的不是!”

先被自家老爷叱责,如今又被弟弟埋怨,李夫人两头受气,一时憋闷,捂着脸哭起来。

李秋虽是个混人,待自家姐姐倒还有七分真情,见状也怕了,忙不迭上去劝了一回,又应了。

李夫人这才收了眼泪,又从袖子里掏出私房与他。

“这是上回你给我的银子,原本想托人在老家置些田产,子孙后代也有个依靠,老宅和祖坟也该修一修,还没来得及。如今看来,倒是先拿去填了窟窿是正经。”

早年他们祖上也曾做得官,不然哪里就能嫁了张大人之子做正室,奈何后来子孙不济,这才落魄了。

李秋见状嗤了一声,将银票推回去,似是赌气般自嘲道:“罢了,我自己惹的祸,何苦要动你的私房?”

见李夫人又要哭,李秋有些烦闷的啧了声,去她对面坐下,难得说些掏心窝子话。

“顶了天一年不过耗费几千银子,我哪里就落魄到连那点儿都拿不出?你自己的私房,自己带回去放好了,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几次欲言又止。

见他这般,李夫人拭泪道:“你我一奶同胞,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秋就叹道:“我虽不着调,这些年在外见得多了,倒也略明白了些事,姐夫待你固然不薄,可冷眼瞧着,着实不大像个有担当的,你待他也别太过掏心挖肺,自己留条后路是正经。”

就好比酒楼这回,他就不信之前张芳没听到风声,却只是默许,难不成真是因为宠爱姐姐么?

不全然是吧?

外人只道张芳对妻子用情极深,百依百顺,却哪里看过自己私下里替他搜罗的钱财!甚至不少事只怕也有张阁老的推波助澜在里面,不然地方官哪里肯卖他李秋的面子。

只不过其他妾室的娘家人不似自己豁得出去,脸皮名声都不要了罢了。

况且若那姐夫果然对姐姐痴心一片,怎的不见“椒房专宠”,后院儿也没少纳新人,庶子庶女也有几个……

如今消息捅到皇帝跟前,姐夫怕了,怂了,只将那王八脖子一缩,装的一概不知模样,屎盆子全扣到他身上!

口口声声说让赔付银子,那你倒是给啊!也不见得往外掏一个大子儿。

抠门儿劲儿吧!

李夫人听罢,半晌无语,良久才垂着头低低道:“快别这么说,他这些年待我极好,也与你不薄,已帮了咱们家许多了。”

若非夫家照应,李家已然人走茶凉,彻底散了。

至于后路……李家败了,她已为张家妇,膝下还有子女,能有什么后路?

况且如今公公是次辅,地位尊崇,陛下尚礼遇有加,除了宫城王府,还有别处比这里更安乐么?

且别得陇望蜀不知足了。

李秋闻言,倒茶的手一顿,索性放下茶壶,将簇新的袍子下摆抖了抖,又翘起二郎腿,倒有些无赖相了。

“是,他确实拉了李家一把,可话又说回来,我也没少帮他们老张家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罢?

不错,我也拿了银子,享了福,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我好歹还是正经小舅子,一家人,回头他换了别人使唤,人家不吃几成么?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过这些话李秋也只敢当着自家姐姐的面抱怨一番,对着姐夫该陪笑脸还陪笑脸,毕竟全家人都指望着呢。

隔天李秋就找到高老板,说要给租金。

“你也是,我才回京城,许多事千头万绪,一时忙忘了这茬,你竟也不提,若叫外头的人知道,指不定要说我什么呢?”

高老板便知道必是当日那位贵人起效了,心中痛快非常,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当即陪笑道:“瞧小衙内说的这话,您是什么样的人,小人还不知道吗?况且只这点银子能帮得上小衙内的忙,便是小人的造化了,谈什么钱不钱的。”

李秋皮笑肉不笑的叫人点银子上来,闻言一抬手,“可别,该多少是多少!”

双方少不得推辞一番,李秋不止一次旁敲侧击,问他是否有什么门路,高老板只一脸无辜。

“小人就是一介草民,不成器的东西,指望着这点祖产过日子,但凡有门路,哪里就到了今天这样呢?”

李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突然笑了声,好像放下了戒心。

“罢了,我不过随口一说。”

倒也是。

京城土大户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中无人围观遇事儿能有什么指望?寻常衙门打点的却哪里敢与小张大人作对,贸然替他出头?

京中没有秘密,人多口杂,或许真就是张家的哪个对头无意中听说,去告了一状吧!

高老板说完,一时感慨非常,又要以茶代酒敬师雁行。

“虽说只给了租金,其他的人员物资都不算在内,可能回一点是一点,我也知足了。”

上一任的租客早退了走了,如今店内各处掌勺、管事并跑堂、伙计等也有数十人之多,每年光月钱也在几百上千两。这些李秋是不会给的,少不得还是高老板帮忙操持,着实出力不讨好。

不过大头回来,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只当破财免灾了。

若要求太过,那贵人未必会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再者张家毕竟还没倒,若惹急了李秋狗急跳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高老板自斟自饮一杯,又低声对师雁行道:“如今闹了这一出,开业当日并没有多少贵人前来捧场,那李秋并不懂经营,只怕买卖好不到哪儿去。我估摸着一年也就差不多了,只要度过这个坎儿,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也算是渡完劫啦!”

如果不是这么一闹,外面各路捧臭脚的一起来,李秋少说也得霸占他的酒楼三四年,以后能不能回到自己手里还两说呢!

知足啦!

师雁行听了,也替他高兴。

“说来师老板如此手眼通天,之前怎不告诉我呢?叫我白着急。”高老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本是为了祖产孤注一掷,没想到竟到了陛下跟前!着实令人惊骇。

师雁行摆摆手,“哪里就有什么手眼可通天?不过偶然听见一句,赶巧罢了。”

一听这话,高老板就知道她不愿意说,便也不再追问。

天下能人多着呢,敢有胆子来京城闯荡的,更是卧虎藏龙,哪能人人都刨根问底?

“哈哈,也是,吃菜吃菜!”

暑气正盛,光照如火,外面树上翠绿的叶子都被晒得发蔫,翠色也不似从前鲜亮。

藏在树荫下的蝉叫声却依旧高亢,滋儿哇响个不停。

日头渐高,从窗户里吹进来的空气都带了酷热,提花织金纱做的精美窗帘被轻轻扬起,焦干,好似随时都能烧起来。

有随从悄默声抬了冰盆过来。

师雁行便和高老板先止住话头,相互谦让着举箸吃起菜来。

席间有一道鱼脍最佳,上桌前还活力满满扑腾着的肥鱼被快刀切成粉色薄片,铺在冰块上,袅袅冒着冷气。

盘子边缘还用萝卜刻了几朵花,撒着翠绿的叶片,鲜艳可爱。

大厨刀工甚好,那鱼片切得极薄,夹起来都能隔着看到对面人影。

旁边浅碧色的小碟子里装着料汁,可蘸可不蘸,简单冰镇过的鱼肉格外新鲜味美,入口清甜,颇有嚼劲。

古人爱食生脍由来已久,京中多水系,不缺此物,十分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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