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脑子里一会儿是葛齐指证虞行束通敌卖国,一会儿是余延宗逼问她为什么还不动手,时不时还有云珩喊着“神仙姐姐”凑热闹。
心神混乱中,虞秋模糊想道:若当真没有回转余地,那就做个坏人吧。
杀人没那么难的。
就像前世当着云珩的面撒下毒药一样,云珩都没能察觉,葛齐没有提防,更察觉不到。
“是他们要害我与爹爹在先……”虞秋努力说服自己,身上冷汗一夜未褪。
翌日,虞行束难得按时下值来陪她说话,虞秋病怏怏地与他打探朝中事,“爹爹这几日早出晚归,可是朝中出了大事?”
虞行束摆摆手道:“朝中事哪用你小娃娃管,你养好身子,能跑能跳,爹爹就安心了。”
虞秋以前从未问过朝中事,吭哧了会儿,绕起圈子,道:“我整日闷在府中,太无趣了,不与我说朝中事,那你与我说说太子的事。”
“可是听了外面的传言?”虞行束目光慈爱,哄孩子一样道,“那都是夸大的,哪里有什么邪术,是太子近日去刑部协审多了,安神香里又被人混入引梦香所致,已经查清了。只是百姓无知,传来传去,传得没了影。”
虞秋精神一震,“那就是说根本就没有女鬼了,也不会有官差挨家挨户地搜寻?”
“这又听谁瞎说的?太子体恤民生不易,哪能做出这等惊扰百姓的事。”
“爹爹,能确信吗?”
虞行束想起她每晚睡前都得在床边点一盏小灯,知道这女儿胆子小,确定道:“那还能有假?今日太子在朝会上亲口自省的。就算真有鬼怪也不必怕,咱们家坦坦荡荡……”
虞秋心上终于轻了几分,撒了会儿娇,又问:“朝中能有什么事要户部这样忙碌?”
虞行束心正软,顺嘴说道:“陛下想建个行宫避暑……”
“不是因为战事?”
“怎么又是战事?你从哪儿听说的?”
虞秋语塞,支吾了会儿,抓了余延宗顶包。
“不可胡言。眼下四海升平,国境安稳,无缘无故怎会起战事?”虞行束正色道,“你余伯伯虽属兵部,但行的是六品主事之职,连早朝都参与不得,断然不会知晓战事。延宗怕是听岔了,你可不许把这话说与别人。”
“不说的,我以后都不说了。”虞秋乖乖认错。
她嘴上说的好,心中疑惑丛生,云珩明明说艽氏进犯,这么大的事必定要在朝会上商议的,爹爹每日上朝却不知晓。
也就是说,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事,全然是云珩编出来骗她的?
虞秋咬牙,总算是懂了,云珩的确没信神仙姐姐,梦魇的流言是他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敌邦侵扰则是他编造出来诓骗自己的。
这么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难怪萧青凝说“仙人危”!
虞秋气恼极了,恨自己警惕心不够,云珩说什么就是什么,竟然还顺着他的话认真思索答案。
可恨!
殿门打开,公仪将军铁青着脸阔步而出,方太傅紧随其后,唤道:“将军稍待!”
连唤数声,公仪将军才止步。
“将军莫恼,陛下不喜战事不是近一两年了,再议就是。”
公仪将军愤然道:“不喜战事就能罔顾边地百姓生死吗?若非军中有信,陛下是打算将这事瞒下来,不管不顾吗?”
方太傅年事已高,鹤发鸡皮,唯一双眼睛依旧炯然。他道:“事情尚有商量的余地……”
“商量?是指派三皇子过去安抚百姓吗?”公仪将军冷笑,“我看他根本就没将百姓生死放在眼中,怕吃败仗,怕留骂名,就要百姓隐忍,这算什么天子!先帝半生征战,方收服边邦各国开拓盛世,若是得知今日局面,怕是要后悔将皇位……”
方太傅眸色一厉,呵斥道:“将军!”
面对三朝元老兼顾命大臣的方太傅,公仪将军也不得不收起戾气,恨恨销声。
几句话的功夫,殿门传来声响,公仪将军望见云珩英英玉立地踏出殿门,面色一寒,冷声道:“下官身子不适,先回府了。太傅大人请便。”
方太傅与走过来的萧太尉对视一眼,各叹一声。
云珩目送诸位大臣离去,转头看见了三皇子云珀。
“皇兄。”云珀谦恭唤道。
云珩微笑点头,二人并肩朝外走去。
“公仪将军似乎情绪不佳,皇兄不去劝慰几句吗?”
云珩道:“舅舅纵横疆场多年,身上沾染太多戾气,难免冲动,过些时日他就能明白父皇的苦心了。”
云珀叹息,“民生多艰,才太平了十多年,父皇自是不愿起兵的。”
两人就此简单说了几句,往前行不多远,云珩停下,道:“孤要去寒阳宫探望四皇弟与六皇弟,三皇弟可要同去?”
“我晨时已去过,就不去了。”
云珩朝他点头告辞,要走时,云珀又喊住他,“皇兄瞧着清瘦许多,可是梦魇所致?”
他问完,瞧见云珩眉峰短暂地聚拢起,转瞬又舒展开,心中一动,接着道:“臣弟对梦魇之事不了解,但听闻除却引梦香,许多花草毒虫也是容易导致幻境的,皇兄可要当心。”
云珩朝着他笑了一下,这一笑与先前不同,舒朗中带着些明目可见的疏狂,“皇弟费心了。”
言毕,转身朝寒阳宫去。
云珀立在原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身后心腹低声道:“殿下以为太子所言有几分真?”
“半点都没有。”云珀朝宫门走去,道,“兄弟几人中,他最会遮掩,凡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没有一分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