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疏楼与彭、奚二人寒暄片刻,问了这一别的多年间各自身上发生的事。
彭婉兮一一答了,这才掩唇一笑:“我倒是不必问你了,这些年间,我和奚城总能听到你的消息,单说近几年,汝州城杀玄武楼高章,无霜城杀凌霄门范阳,还有随后的范芷、卫玄道,许道友的人生,可谓是波澜壮阔。”
“高章不是我杀的。”许疏楼忧郁地摸了摸脸,这么说来,好像她的确是每一次声名远扬时都伴随着杀戮,怪不得有人要把她当成杀神了。
都怪被杀的这几个人太有名了,许疏楼蛮不讲理地想,她杀那炼制招魂幡的老者之事就没怎么大规模外传。
众人又寒暄几句,许疏楼难免问起:“我也有很久没来过这不夜城了,近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奚城想了想:“许姑娘可听说过故事酿酒?”
许疏楼颔首:“自然。”
“他们在不夜城开了家分号。”
白柔霜和月儿都难掩好奇:“故事酿酒是什么?”
彭婉兮给她们解释:“是一家酒肆,顾客进店讲一个故事,店家就会把这个故事酿成酒,酒肆里可以尝尽世间百味。”
白柔霜讶然:“故事还能酿酒?”
奚城见状笑道:“我和婉兮去年在那里订了一坛酒,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去取酒的时候了,你们若好奇,就随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三人欣然应允,与彭婉兮二人一道前往这家听起来略有些古怪的酒肆。
在繁华的不夜城中,这家酒肆门脸不大,也不怎么显眼,门口没有匾额,只悬了一只酒旗。
进了门,里面只有一位青衣女子静静地立在柜台后,见奚城二人取出凭证说明来意,才淡淡道:“两位贵客的酒已然酿好,不过最好再放上两个月才味道最佳,可以放在我这里,若二位懂得储酒之法也可取走存放。”
许疏楼这才知道两人是为了带几人过来提前了取酒的时日,正欲开口,彭婉兮看出她的心思,阻止了她的话头:“趁这机会,也是想让你尝尝我们的喜酒。”
奚城接话道:“就是,等到两个月后,你这个大忙人早就不知道跑去砍谁了。”
许疏楼笑了起来:“原来是喜酒。”
青衣女子去了后院,片刻后把一只酒坛子捧了出来。
奚城开了泥封嗅了嗅,借用酒肆里的杯子给每人斟了一杯酒,又小心地把坛子封了起来。
那青衣女子见他动作熟练,便未再开口提醒。
许疏楼仰头把那一小杯清冽的美酒饮尽,只觉得瞬间一阵喜意浮上心头,又顺着心口浮上了眼角眉梢。
她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仿佛世间万种繁华,都比不上彼此相伴的温暖。初升朝阳,不如她唇角微笑;天际明月,不及他眉间温柔。
并非一见钟情的强烈心动,而是相伴多年细水长流的温情,是相视一笑,是心有灵犀,是林间雨打树梢,是窗外鸟语花香。
浮生遇你,得你相知相伴相守,何其有幸。
许疏楼回过神来,再看白柔霜和月儿,一杯酒下肚,她们也都怔住了。
她对彭、奚二人一拱手:“我知道这话我已经说过,但还是想再重复一遍,恭喜二位了。”
白柔霜有些感动,也跟着祝福道:“愿二位天长地久,始终携手相伴。”
月儿捧着脸:“这就是爱情吧。”
至此几人的好奇都被勾起,许疏楼早闻酒肆大名,但也是第一次入内:“我还以为所谓世间百味,定然有酸有苦,早知其实是这样,我怕是早就来光顾了。”
白柔霜问那青衣姑娘:“敢问我们可以买其他的酒吗?”
“可
以,每个人的故事酿出的酒,我们都会给故事的主人一坛,余下的自留,”姑娘淡淡解释道,“但要买别人的酒,你们得先给我一个故事作为交换。”
许疏楼问:“一定要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吗?”
姑娘摇头:“道听途说的也可以。”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月儿自告奋勇道:“我来吧,我平日最喜欢听爱情故事了。”
众人便围坐在桌前洗耳恭听。
“从前,修真界有一位男修和一个凡人女子坠入爱河,”月儿娓娓道来,“他们是真心相爱,奈何女子只是凡人之体,身上毫无灵气,修不得道,以至于不能长久相守。男修便找了各种天材地宝想给女子强行筑基,却也失败了,女子始终只能做一个凡人。”
听她停顿,白柔霜趁机插话:“听起来像是个悲伤的故事。”
“是很凄美的故事,”月儿歪头想了想,继续道,“男修花了几年时间,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却屡屡失败。最终他们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让女子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死去。”
其他人都被这个好办法惊呆了:“啊?”
“你们想啊,”月儿解释,“在最美的年纪死去,在心上人眼里就永远是最美的,他们永远相配,永远相爱,女子从此就是男修心头朱砂痣,以她有限的寿数在他长久的生命里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许疏楼犹豫着问:“唔,比起做朱砂痣,似乎还是活着比较可贵些吧?”
月儿摇了摇头:“不是的,若是活下去,凡人迟早会变老,鸡皮鹤发,满脸皱纹,在对方心中美好不复,感情也要被消磨殆尽了。”
白柔霜鼓起勇气问:“这个故事可还有后续?”
月儿点头:“男修把女子尸身放入冰棺,长久地保存了起来,想她的时候就去看一看。”
许疏楼迟疑:“这个故事……是什么人讲给你的?”
“这是修真界真实发生过的事啊,”月儿道,“我堂姐出去游历时亲眼见证,我长大后她讲给我听的。”
真事?众人顿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