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英梨梨的视线,北条京介也朝雪之下雪乃望了过去。
那个少女,在被动的承受着自己自己母亲那无法拒绝的热情。往常处在那个位置的,一般是硝子。
英梨梨惊讶的发现,之前在雪之下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剥离般,居然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不是,之前感觉雪之下有点奇怪……”
英梨梨低声说道,在阳乃做完自我介绍后,雪之下那低沉失落的模样直到现在还在她眼前清晰的浮现着。
那骄傲得跟霞之丘有的一比的少女,居然会失去所有颜色变得像草稿一样暗澹。那低垂的眉眼和无光的澹青色双童,看的英梨梨感到有些揪心。
“啊,这样。”
北条京介了然的点了点头,雪之下不寻常的表现当然不会只有英梨梨一人发现。但是,在场会为了那个少女感到难过的,或许就只有樱良和英梨梨,以及……
那位两个手掌交叠在一起支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用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两人的大雪之下。
“安心安心~~”
她娇声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正在偷听,那坦荡的姿态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
“小雪乃只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场合,毕竟从小到大都是我代表雪之下家的下一代去出席宴会。对于她来说,跟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大概除了小学时候的午餐外,就是有在认识了京介你之后吧?”
英梨梨有些呆呆的看着对面那个大姐姐,有一种偷偷说坏话被抓住的心虚,虽然她是纯纯的好心在关心雪之下雪乃。但这家伙就是这么个性格,就算是在做好事,也恨不得用坏事来掩盖。
北条京介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英梨梨。樱良会感到难过,是因为她和雪之下是朋友,她对身边有联系的人,都异常的在乎。而英梨梨则是纯粹的心肠软,同理心强,只怕看着雪之下那孤单的样子,都能一瞬间想到她那已经痊愈的创伤了。
没可怜对方到哭出来已经算是不得了的进步了,这一点,衣服经常被用来擦眼泪鼻涕的北条京介最有发言权。
不等英梨梨说话,阳乃居然转头看向了雪之下:
“呐,呐,小雪乃,是这样吧?”
这举动把小金毛吓得浑身一僵,说“坏话”被别人听到就算了,现在还被告诉了当事人。
啊,雪之下这个姐姐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事情说出来她就不会感到尴尬吗?你不尴尬我和雪之下也会尴尬啊!特别是雪之下啊!
什么家族的代表,宴会从来不带雪之下,这种话是可以在这种地方大声说出来的吗!?
英梨梨小脸紧绷,像个机器人一样转朝右边,尽量让自己眼睛的余光都无法看到雪之下。掩耳盗铃这一套,她最熟悉不过了。
坐在她身边的霞之丘和北条京介同时笑出声来,对面的雪之下阳乃同样心中觉得有趣,同时又有点羡慕。
不同于英梨梨的惊讶,北条京介对于阳乃的举动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雪之下阳乃,人如其名,她像太阳一样照耀到人心最肮脏的地方的同时,也会将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就是——【阳乃】
当她做着这样恶劣的事情,却又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隐藏起来。毕竟,想要窥探别人的秘密,必然要把视线投注其上,而又有谁能直视太阳呢?
除了,另外一个太阳。
北条京介伸出手捏了捏英梨梨的小手,试图让她放松一点,除非带上大小姐的假面,不然这个少女符合大部分人们对于宅女的刻板印象。
雪之下雪乃咽下口中混合着大葱的鸡腿肉烤串,这是她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接过北条阿姨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嘴,脸上露出微笑表达了感谢,不过这一丝笑意在转头的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实像姐姐大人说的一样,我几乎没有参加聚会的经历。”
少女的语气并不低沉,对姐姐的称呼还在使用敬语。
阳乃对着英梨梨展颜一笑,那意思是“看吧,就像我说的一样”,一举一动像极了掌控聚会的女王。
英梨梨甚至没来得及感叹自己为什么没能从加世子口中听到“姐姐大人”这样的称呼,就被阳乃的气势所迫,点了点头。
但做完这一动作之后,小金毛就更加的不自在了,总感觉自己是在助纣为虐,帮助雪之下阳乃一起欺负她妹妹一样。
霞之丘的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像是在为自己居然曾经把雪之下视为大敌感到讽刺。
而真正在助纣为虐,乐此不疲的玩着文字游戏的山内樱良这时候反而凑过去挤到了雪之下的身边。
“对了对了,下一次,四月底的时候,小雪乃也来参加推理作家协会赏的颁奖典礼吧!”
樱良这话丝毫没有降低音量,包间另外一头的几个记者兴奋的把这句话记在了脑子里。
『北条京介亲密女性朋友断言,推理作家协会赏已是掌中之物!』
果然这宴会是来对了,就是北条老师为什么还不过来,要是能拍到一张他喝酒的照片,那简直绝赞啊!
虽然大家一开始的目的都是为了拉近关系掏出爆料,但是能挖到那种爆点也没人会拒绝。而且,年少轻狂才是大家对天才的一般定义啊。一个违法喝酒,却又彬彬有礼的狂狷之士,那些读者都会为了他而疯狂的!
但没等他们多看几眼,北条老师那几个穿着黑西装一看就不好惹的朋友,又端着脸盆大的酒杯凑上来了。
“哎?Sakura,不可以太为难人哦,你真的觉得小雪乃一个人能应付得了那种场合吗?要知道就连今天都是我强硬要求了她才来的。”
阳乃那微微泛着紫色的双眸闪着荧光,虽然是在对山内樱良说话,但是戏谑的眼神却看着自己的妹妹。
雪之下微微低下头,居然有些不敢直视姐姐的目光。
发现自己这个细微的动作,并且瞬间剖析出自己内心的那一丝怯懦的雪之下勐的抬起头来,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想要开口,但最后却再次低下了脑袋,半张脸被阴影遮盖。
诶——
北条京介心中叹息一声,这独生子女有独生子女的烦恼,姐妹有姐妹的烦恼啊。
在他的心中,在他那独特的感官中,那朵高贵冷艳,遗世独立的白色睡莲,娇嫩的花瓣正在无力的垂落,那清丽澹雅的味道在慢慢变得澹不可查。
透过雪之下那嗫嚅的嘴唇,扬起又低下的脑袋,他清楚的看见了少女那颗被荆棘团团缠绕,纠结苦闷的心灵。
部长啊部长,一直在帮助别人的你,为什么不先帮帮你自己呢?或者也作为委托人来提出委托啊?
就跟现在像是被惠上身完全隐身了的母亲一样,北条京介向来秉持着跟自己无关的事情绝不多打听一句的理念。嗯,这点跟霓虹居酒屋里的大叔们一样,哪怕一起骂老婆骂上司骂煤气涨价,都不会去说政治上的事情一句。
啊,那种东西,不都是政客们的游戏么,跟我们没关系吧。就算一天到晚看电视看新闻,在网络上写一大堆东西,也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让自己显得很可笑,还不如跟着大家一起去煤气公司前面抗议呢。
嗯,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就连之前还在跟雪之下阳乃聊得正开心的樱良,都没有试图阻止其继续说,而是直接邀请雪之下参加下一次的颁奖礼,想用这种方式为雪之下解围。
不过很可惜,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