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的向蔷已经三十二岁,一个算不上有特色的年龄。
并在大多数人口中,这个年龄未婚未育指定是哪方面有点问题,周围人听了难免要呈现中国式的热情,介绍几个优质男人,又或者尽量礼貌的问几句为何没有恋爱结婚。
前几年向蔷性格更为尖锐锋利,别人多说几句她就会不耐烦,眼里是漠视众生的高高在上,不论是谁,她都会讥讽几句回绝。
有一次,她还朝人砸过一个花瓶,随后静静的看着那人只吐露了一个字:“滚。”
鸡飞狗跳后,周慧抱着她哭,用尽一个母亲的柔情安抚道:“蔷蔷,你别这样,爸爸妈妈在,你别这样。”
向蔷也哭,但眼泪仿佛流过千万遍,她早就麻木了哭这件事。
直到,周慧捧着她脸颊说:“蔷蔷,你不能再这样了,听妈妈的话,找点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向蔷明显感觉自己像一只翅膀沾了水的飞鹰,一点点软了下来。
到今天为止,她觉得自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可无数个深夜,她回想起从前的自己,仍然会不可控制的落几滴眼泪。
那时候的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所有人都不是这样的。
一切大概要追溯到二零零零年 。
那一年向蔷十岁,上小学四年级,也不住红枫苑,而是住在身处于这座城市边缘的一个小镇上。
彼时的她不知道痛苦是什么,眼里能看的就是这周《大明宫词》到什么剧情。
25寸的彩电上放着周迅灵动的面孔,台词缓缓流出:“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朦胧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我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幽深的男人世界。他就是薛绍,我的第一任丈夫。”
小小的年纪她对爱情的概念理解也不深。
她看不懂薛绍对太平的冷漠,却又觉得太平是如此勇敢。
她第一次生出这种勇敢正好是这一年春天。
四月的南方,春雨潇潇,细雨如烟,向蔷总会想到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每一年的四月都是如此。
好在也会有晴朗舒适的时候。
那天是周末,父母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了,向蔷吃完午饭没有困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数今天花开了几朵。
周慧喜欢绿植鲜花,凤仙花的种子撒满了院子,孔雀草沿路长出了郁郁葱葱的叶子,这个季节还属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最耀眼。
向蔷百般无聊晃着,再抬头向天空望去时,余光瞥见院子里的柿子花开了。
白色纯净的花骨朵儿点缀在嫩绿的枝叶中,幽幽的香味随着春风拂来,蜜蜂振翅,穿梭在白花中。
向蔷看得入神,用手指做画框比划着怎么留下这春日景色。
这时,院子边的石子路上传来车轱辘飞驰而过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
一辆银色的面包车摇摇晃晃拐进隔壁人家的院子里,这是姜怀明的家,向蔷和他关系很好,每次看到他都会甜甜的喊一声姜叔叔。
只听哗啦一声,车门被拉开,接着下来两个陌生人。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男孩看着年纪和她差不多大。
向蔷做了一个后来一直被耻笑的动作。
她双手背在身后,面带笑容的问开面包车的男人,“姜叔叔,这是你亲戚吗?”
姜怀明从车上拿下大包小包,瞧了眼女人,怪不好意思的说:“这是叔叔媳妇儿。”
向蔷喊了声阿姨好,惹得那女人掩嘴直笑。
然后、她的视线慢慢飘到那男生身上,学着电视里的混混腔调,自以为很迷人的冲他吹了个口哨。
男孩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
他年纪小小却颇有风姿,眉眼间英气十足,眼眸清澈,微微扬起的嘴角让这个春天黯然失色。
向蔷不可控制的想到那段台词——“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朦胧的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
后来从周慧口中得知,姜怀明自从年轻时的初恋意外身亡后就没再交过女朋友,一直到现在,有人给他说媒,他对这个女人一见钟情,快速领了证。
那个女人叫林如梅,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笑起来真如冬天的梅花,鲜艳美丽。
向蔷喊她小林阿姨。
周慧又告诉她,林如梅也是个可怜人,家在小镇的南边,前几年丈夫生病走了,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说到那孩子,向蔷晃着腿,笑的明朗,说:“那男生蛮帅的。”
周慧被逗笑,“你懂什么叫帅啊?”
“懂啊,我觉得他比薛绍还要帅。”
“又在胡说。”
再后来,向蔷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季临泽。
那天也颇为搞笑。
春天傍晚虫鸣温和,霞光万丈,风涌过树梢,院子里一片金黄色倒影。
大人们吃完晚饭窜门聊天,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向蔷的注意力都在季临泽那边,他站在白玉兰树下的水池台前,专注的组装一个飞机模型。
向蔷凑过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突然窜出的人把季临泽吓一跳,他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脸庞,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天吹口哨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
他咳了声别过脑袋,解释道:“装模型。”
“哦,能飞吗?”
“加电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