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开口,说话声音意外的不显老,竟还有一丝年轻人的清爽和朗亮。
“你为何而来?”
“我……”余熹脑海里想了无数可能。
实话实说?
讲自己走错洞府了?
那打扰他们谈论大事,还听了些,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自己是别人送给他的新娘?
不行,如果他没有那个想法的话,还是会吃了她。
左右都行不通。
余熹心中一片惨然,脸色都白了白。
那龙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一黑一红的瞳子微微下移,里面的竖线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余熹有一种自己被透过衣物和皮肉,看到了血、筋、骨,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感觉。
这就是妖吗?
人类在它们的面前好渺小,像一粒沙石,或者它随便就能踩死的蝼蚁。
她所有的反抗和小心思都是无效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撼动一座大山一样,显得有些苍白和无力。
余熹只能哀求,“不要吃我……人类的肉是酸的,不好吃的……”
人类的肉是不是酸的,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人类的身体里有细菌,无数的细菌。
‘细菌’这个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是未来、或者说上辈子学到的东西。
余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准确的说,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是现代人,因为出了车祸而死,死后并没有被消除记忆就生在了这个时代,是胎穿。
这里生活艰难,她原本想着平平安安活到老就好,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在没有这件事发生之前,她一直把这里当成普通的古代生活,神鬼妖说超脱了她的想象和认知。
为什么就这样了。
余熹想不通,并不算特别坚强的人眼中不知不觉含了泪,小声哽咽着。
“我还不想死……”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妖本质恶劣,余熹听到那只龙嗤笑一声。
“人类。”
余熹抬眸望向他。
“我们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余熹一楞,眼中金豆都挂在了原处,要掉不掉。
“你走吧。”
那黑龙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对于余熹来讲不亚于天籁之音。
余熹抽泣一声,在原地呆呆站了一瞬后,拔腿就想往外跑。
一只脚刚伸出,又有些迟疑。
万一是骗她的呢,类似于玩什么背后游戏。
只要她跑开,立刻从背后扑倒她,然后生撕吃了她,让她痛不欲生而死?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我们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能说出这种话的妖,应该、大概、不会骗她吧。
赌一把。
余熹提起裙摆,转身沿着来时的道跑开。
山洞内本就昏暗,又被带着微弱红光的灯笼一照,更显诡异,余熹一路走,一路都觉得山壁处尽是黑影,身后有吃人的妖兽追着,逼迫的她即便摔倒了也不敢矫揉喊痛,只一门心思赶路。
像行在夜晚阴森无人的隧道里,直到瞧见一抹光,整个人从山洞内脱身出来,栽倒在雪地里,余熹才敢相信,那些妖真的没有为难她。
她还活着。
她没事。
余熹在冷风里,捂着脸喜极而泣。
活着可真好啊。
她有些担心那些妖反悔,没敢多做停留,擦了擦糊住视线的泪珠,起身朝喜轿行去。
匆匆拿了些干粮和水,往喜帕里一塞,系好后背着就走,顶着大雪艰难往家的方向赶。
村里人刚走没多久,地上还留有脚印,都是新鲜的,她跟着能到家。
余熹踩着积雪,不知道沿着前人痕迹跑了多久,脚下又疼又难受才停下稍作歇息,就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前,一边喘息,一边望着雪地发呆。
就这样回去吗?
没有拿到蛇草,也没有搞定那只蛇妖,还丢了村里准备的‘嫁妆’,肯定会被埋怨的。
然后再被献祭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取悦那只蛇妖,与虎谋皮指望他信守承诺,或者自己九死一生取那几乎不可能得到的蛇草。
那只蛇妖是有前科的啊,能无赖一次,就能无赖第二次。
相反,她刚从另一个洞府里逃出来,那些妖没有为难她不说,还告诉她。
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负弱小的。
那一窝的妖里其中一些虽然可怕,但他们是有首领的,有纪律的,他们听那只黑龙的,那只黑龙是他们的妖王。
只要他们的妖王不发话,他们就不敢乱来。
妖王啊,他的地盘肯定很大,那只蛇妖很有可能也是他的手下,就算不是,也在他的地盘上,受他管辖。
妖王攻打别的妖王,开大会,蛇妖却在当口冬眠刚醒,还让她们挑这会儿献祭,说明不是手下,不然不敢赶着点造次,那就是接触不到妖王的普通妖。
普通妖绝对怕妖王,在妖王的地盘上作恶欺凌弱小,他会管吗?
如果她回去,请那只妖王大人帮忙,他会帮吗?
余熹不知道,但她觉得比求那个不讲理的蛇妖靠谱多了。
‘妖的爪子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
这句话可真有安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