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天光已经完全大亮,缥缈虚无的薄雾笼罩山际,一辆大巴车此刻正缓缓顺着山路向上驶去。
靠着车窗的位置,虞清晚低着头,手里的铅笔正快速在纸页上勾勒着。
很快,素描本上呈现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庞。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纸页,眼眸里划过一抹哀伤。
这一整晚,虞清晚几乎都没有合眼。
只要闭上眼,眼前便是那张照片上,他鲜血淋漓的模样。
她放下铅笔,出神地望着窗外,昨夜哭得红肿的眼睛此刻还有些不适,心口似乎仍在隐隐作痛,迟来的自责和愧疚几乎快要将她的心慢慢凌迟。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起混乱的思绪。
看了看时间,贺晟应该已经醒了。
她拿起手机,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才拨通那串熟练于心的号码。
很快,电话被接通。
听见对面传来的车声,贺晟皱起眉头:“去哪了?”
虞清晚望着窗外的景色,轻声答:“我来雁峻山了。”
“怎么突然去那了?”
她顿了下,才面不改色地答:“最近画画没什么灵感,想出来逛逛,这里景色好,我还可以在山里的民宿写生。”
电话那头,办公桌前,贺晟眉心拢得更紧:“怎么没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去的?”
“嗯。”
听出他的担心,虞清晚又连忙道:“我只在这里住两天,很快就会回去的,不用担心我。”
她身子弱,以前从来没有自己出过远门。
后来被容钦华收养之后,就一直被囚禁在容家,更没有机会。
现在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总要自己学会成长,不能一辈子依附在他身边。
感觉到她语气里若有似无的疏离,贺晟眉眼沉了沉,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作罢,只能叮嘱她:“时刻保持联系,手机不要关机,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她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又叮嘱了几句,电话才挂断。
刚刚通过电话的手机还在掌心隐隐发着热,虞清晚不自觉更用力地握紧,试图留住那一抹热意。
从决定出发到上路,她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到了雁峻山。
虞清晚订了一家半山腰的旅馆,房间里干净整洁,她简单把带来的行李放在房间里。
从行李箱里,她把那只沈知瑾留下的那枚怀表拿出来,妥帖地放进随身的背包里,然后便换上了身厚实的羽绒服出门。
这个季节来雁峻山游玩的游客不多,昨夜还似乎下了整夜的雨,石板街一片潮湿,山里景区古朴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两旁零零散散的店铺都开着门,大多都是贩卖一些当地服饰和纪念品的。
那只怀表就是来自于这里,应该是某一家店铺几年前卖出的款式。
沈知瑾在失踪前一定来到过这里。
从沈知瑾失踪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虞清晚没别的办法。
林森告诉她的线索只有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贺晟做些什么。
他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甚至赔上性命,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他的心里始终介怀沈知瑾当年的离开和抛弃,所以她想,哪怕拼尽全力,希望渺茫,她也想帮他找到和沈知瑾有关的下落,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一想到他受到的伤害,全部和她有关,心脏处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心痛如绞。
想对他好,想让他再高兴点,所有的遗憾再圆满些。
这些冲动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叫嚣着,以至于让她昨晚半夜三更找到林森家里,逼问出来了这枚怀表的出处。
虞清晚深吸一口气,走进一家店铺里,拿出沈知瑾的照片,礼貌询问柜台后坐着玩手机的大妈:“您好,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抬头看了看照片,大妈连连摆手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虞清晚垂下睫,藏起眼底的黯然:“谢谢,打扰了。”
一个中午,她问遍了景区里的所有商铺,腿走得已经开始发酸,依然没有打听到任何和沈知瑾有关的消息。
下午,虞清晚先回了趟旅馆,将带来的中药喝掉,等恢复了些力气,她没有放弃,又换了身更厚的上衣出门继续寻找。
除了这边的景区,只剩山上还有一座庙宇。
庙宇处于山林之间,只有几条小径能徒步走上去,天空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虞清晚的体力并不好,只能不停地走走歇歇,走累了就停一会儿,花了快一个小时才走到。
她穿的外套很厚,闷出了一身的汗,寒风一吹,还有些冷噤噤的感觉。
先进庙里问了几个僧人,依然没有人说见过沈知瑾。
时过境迁,最后这条线索也几乎石沉大海。
虞清晚忍不住失落地垂下眼,努力整理了下心情,她就当是来玩了。
看见庙里有游客聚在一起求平安符的,她也跟着凑了热闹,求了一个蓝色的平安符。
是求给贺晟的。
她拿出手机,给那枚求的平安符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贺晟看。
从今以后,他都要平平安安。
有僧人注意到她温柔含笑的神情,和蔼地看着她开口:“姑娘,你是给家里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