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歪脖子树也不顶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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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殿外,顾明凰风风火火赶至,衣袂翻飞,甫一踏上台阶,便疾声问道:“怎么回事?御医不是说并无大碍?怎的又说是染了风寒?”

殿门前,白露早已候着,忙上前福身应道:“回主子的,九公主今日在宫中闷得慌,正巧六皇子来殿中陪她解闷,说行云殿存了些花绳,做得甚为精巧,九公主听了便缠着要去一观。本以为两殿相距不远,又有地龙烧着,去一趟也无妨,谁料那行云殿竟冷得如冰窖一般,小主子过去也就那么一会,便受了凉……”

顾明凰眉头紧蹙,怒意隐隐浮现:“怎会如此?入冬前不是吩咐了往行云殿那边送几车红箩炭吗?”

她话音未落,身后一名内监急忙地站了出来:“主子,东西是都送了的,可能……可能六皇子贪凉,便让下人停了去……”

白露微微抬眼看去——说话之人,正是顾明凰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钱裕。此人一身绛红内监袍,年过四旬,身形瘦削,一张鹅蛋脸却擦得油光水亮,此刻脸上的笑僵着,额头更是渗出一层细汗。

白露眼中掠过一丝讥讽,却低头敛容,不露声色。

钱裕话未说尽,顾明凰便是眼神陡冷,目光倏地一凛:“胡说八道,这才刚入三月,春寒料峭,哪来的贪凉!”

她猛地转头,目光扫向身后一位垂手侍立的嬷嬷:“冯嬷嬷,行云殿如今谁在掌事?”

冯嬷嬷闻言,眼角不动声色地扫了钱裕一眼,才缓步上前:“回娘娘,是咱们翠微阁出来的肖氏”翠微阁是顾明凰未出阁前的小院,能被顾明凰从翠微阁带出来,并跟随至今的,都是身边忠心的老人,冯嬷嬷此番话语,也算是为钱裕求了份情。

“肖氏?”顾明凰当初带入宫的嬷嬷就那么几个,她哪里不知道此人是谁,甚至连钱裕和肖嬷嬷的那点腌臜事她也是一清二楚。

但钱裕可是她的左膀右臂,实在犯不上为了一个六皇子自断臂膀,随即声音一肃:“一群胆大包天的贱奴!”话落,脸色却缓了几分,衣袖一拂,也不去看钱裕一眼,径直迈步朝殿内而去。

身后钱裕额上冷汗涔涔,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几颤,感激地看了冯嬷嬷一眼。

殿门被从外推开,一身华丽宫装的顾明凰走了进来,眉头依然紧锁,眼中隐约带着几分怒气。眼角余光扫过榻上的程依,面色微缓几分。

看见顾明凰进来,程仪作势挣扎着要直起身子。

顾明凰连忙疾走两步,来到床榻边,按住程依要支起的身子,重新让她躺下:“快躺下,莫要再受凉了。”

程依轻声接道:“对不起,母妃,让您担心了。”

顾明凰轻轻叹息:“傻孩子,你刚刚落水,怎么好到处乱跑。”

程依眼中带着几分愧疚,缓缓开口:“我也不想让母亲担心,只是素日里,少见六哥哥,这次六哥哥知我落水,特意带了礼物哄我开心”

说着,露出手腕处的五彩护佑绳:“六哥哥说,这是他亲手编的,可以保人安康”

顾明凰微微一愣,温声道:“他倒是有心。”当年被她带入宫的顾明茹离世,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栽培程延昭,只是后来程仪出生,与这孩子便逐渐疏离了。

程依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亮光继续说道:“六哥哥可好了,不仅送我护佑绳,还说他屋里还有好多好多其他样式的,所以我才非让白露带我过去看看”

正说着,眼神突然一暗,轻轻低语:“只是我平日里和六哥哥来往得少,若非他带我去,我怕也不知,他的日子竟过得如此……清冷。”

她“清冷”二字说得极轻,偏偏像一根细针,扎得人心头发紧。

顾明凰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都说皇子尊贵,可这宫里冷暖,竟还不如你这病着的九公主。”

她眸光锐利,忽而压低声音道:“那炭火是我命人送去的,车数无虚,只是却被人截了去,着实可恶。”

程依微微眨了眨眼,似乎有所领悟,低声问:“原来如此,母妃,若这事外传,岂不是会让人误以为您苛待六哥哥?”

顾明凰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冷冷地扫向程依,似乎在探究她此话是无心还是有意。

程依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身体不自觉地紧绷,只得低声唤道:“母妃?”

顾明凰重新恢复温和,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你说得对。”

她转向一旁的曹嬷嬷,沉声吩咐:“传御医再来一趟,仔细诊治九公主的身体,若有半点疏漏,本宫唯你们是问。”

“是!”殿中宫人齐声应下,神色恭敬中皆带了几分谨慎。

顾明凰又在永安殿中待了少许,待御医诊治一番无碍后,这才转身出了殿

刚一出殿,她豁然转身,目光如刀,直视身边的近侍内监:“钱裕!”

“奴才在!”钱裕立即跪地应声,脸色泛白。

\"这肖氏原是翠微阁里最下等的粗使丫头,如今竟能攀着你这棵歪脖子树,在一位皇子的殿宇里作威作福。\"

钱裕低头,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颤抖:“奴才有罪……”

“立刻去查,查清楚是谁动的手,是如何贪的银子,贪了多少,一个都别放过!若有半句虚言,提头来见!”

“奴才领命!”钱裕头贴着地,冷汗直流,慌忙退下。

顾明凰尤不解气,目光又转向送自己出来的白露,冷冷地开口:“白露,是吧?”

白露心头一凛,赶忙跪地叩首:“奴婢在!”

“照顾九公主不利,下去,领二十宫棍。”

白露身子微颤,却毫无犹豫地垂头应道:“奴婢遵命。”

顾明凰在门外发火,程仪在殿内听得清清楚楚,事情和她预计的差不多,若只是单单只是克扣六皇子用度,念在府中旧人的份上,兴许只是敲打一番就放过去了,但如今自己因此遭了难就不一样了。

肖氏是钱裕的姘头,程依断不信这事钱裕全然不知。顾明凰终究不愿因六皇子撕破脸皮,便干脆将此事交由钱裕彻查,摆明了是要逼他亲手切断这条脏线。

如此也罢,钱裕若想撇清干系,少不得要斩草除根,肖氏是断没有活路的。

只是可惜了白露,那二十宫棍怕是躲不过去。若自己此时出面相劝,只怕适得其反。

三日后,太液池上的薄冰终于化尽。

程仪倚在缠枝铜雀炉边,望着药雾在菱花格窗上映出一层层深浅不一的痕迹出神。

白玉碗中沉着半匙琥珀色的药汁,她用银匙缓缓搅动,搅出一道细小漩涡。她已经无数次同房嬷嬷说过自己身体无碍,可太医院的叮嘱终究比她这位小主子的话更管用。

“小主子,还是把药喝了吧。”一旁的绿萝见她对着药碗搅了半天,嘴唇都没沾一下,便猜出她又在故意拖延,想着药凉了就可以推辞,忍不住出声提醒。

程仪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识破,也不恼,索性将药碗一口饮尽,苦着脸接过绿萝递来的果糖含在嘴里,才算缓过来些。

白露挨了二十板子,着实被打得不轻,程依索性就给了她半个月的假,让她好生休息着,这绿萝是她这些日子观察的,对她比较忠心的一个,且性子沉稳,便留在身边听用。

——【喝个药都这么费劲,小依依真娇气】

——【别搅了,再搅也不变甜】

——【一碗药喝出满级拖延症】

——【果糖+1,苦药-1,系统好感度+0?】

程仪心中冷笑:喝药的不是你们,自然说得轻巧。谁让她从小就怕这苦东西。

她闭上眼睛,自动将头顶的弹幕屏蔽。

这些天经过反复试探,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这些弹幕的开关。除非有特殊情况,她几乎总是关着的——不然任谁整日盯着脑袋上漂来漂去的弹幕也要头晕目眩。

“绿萝,六哥哥最近可曾来过?”她低声问。

绿萝笑了笑:“小主子,前些日子六皇子宫中的肖嬷嬷犯了忌讳,被慎刑司带走了。新来的嬷嬷正忙着整顿行云殿呢。虽说这事与六皇子关系不大,可他毕竟是行云殿的主人,许多事还需他亲自拿主意,只怕这段时日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程仪“哦”了一声,低头捏了捏手中软糖的纸角,语气却轻得几不可闻:“如此也好。”事情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顺利,就是不知道顾明凰如今对六皇子态度如何,如果还是如之前一般冷淡,怕是换再多的嬷嬷也是无用。

绿萝自然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却也不多言。

一旁前来收拾药碗的小荷笑着说:“小主子若想见六皇子,奴婢这就过去替您传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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