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皇后到底做过什么?(1 / 1)
殿外,程依下了轿子,便缓步走入太极宫。
后宫有规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门每隔初一十五要去皇后和太后殿下拜见,以表孝心,所以这太极殿她倒是也不陌生。
未走几步,有宫女迎上前来,仪态端庄,气质非凡。
绿萝见她目光停留在那宫女身上,悄悄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太极殿的百合,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
程依微微一怔,偏头看了绿萝一眼。
绿萝轻声补了一句:“奴婢以前跟着贵妃娘娘身边之时,也常常在宫中走动。”
程依略一点头,未作回应,吩咐了绿萝和小荷在此等候,便跟着百合继续往殿内走去。
穿过回廊,走到一个拐角,几个宫女正在伏地擦拭地砖,其中一个倒是颇为奇特,身穿粗布,头戴面具。
见有人来,几个宫女立即跪伏到一侧,头低得极低,不敢稍动。
程依脚步微顿,视线落在那个戴面具的宫女身上,带着几分诧异:“皇后娘娘的太极宫当真不凡,竟还有宫女带着面具?”
前面引路百合闻言,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随后恢复,扭过头来已笑意盈盈:“九公主说笑了,这是皇后娘娘从沈家带进宫的一个丫鬟。前些时日沈府库房失火,她救人时被烧了脸,容貌尽毁,只得终日戴着面具。娘娘怜她可怜,便将其留在宫中。”
程依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却仍落在那面具宫女身上,似有所思,若真是可怜她,又岂会让她做这些粗使活计
不过后宫之中的弯弯绕绕多了,她又不是圣母,哪能见一个管一个的。
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果真心善。”说罢,便抬步继续往内走去,也未多留意。
殿内众人早已静候,听得步履声响,皆向门口望去。
片刻后,只见程依身着烟罗织金的外衫,头戴一顶绒毛茸茸的小貂帽,手球随步轻晃,轻盈而不失庄重。她肤若凝脂,眉目澄澈,小小年纪已见端倪风仪,举止间自有一份温婉从容,带着一缕甜软清香,款款步入殿中。
“儿臣给皇后请安”一进屋,她便对着主座的皇后盈盈下拜,语声软软糯糯。
皇后抬手,目光细细打量她片刻,淡声道:“免礼,起来罢。”
程依起身,目光微扫殿中众人,见德妃坐于一侧,怀中正是面色苍白的四公主安希,而敬嫔垂首立于一旁,不发一言。她眸光微动,将身子微微一福:“给德妃娘娘,敬嫔娘娘,四姐姐见礼”。
礼数周全,语气温软,偏又滴水不漏。
就是德妃心有怨怼也只得对着程依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就是安希看向程依的眼神满是怨愤,倒真似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程依也不理她,身子再度转向皇后,目光轻垂,声音清软中带着几分亲昵:“听闻皇后娘娘召我,儿臣这便赶来,娘娘是想儿臣了吗?”
皇后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片笑意:“你许久没有过来,自是想你了,如今你来了便好,正好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说着,她对着安希招了招手。
四公主始终倚在德妃怀中,一脸愤恨地看着程依。
如今见皇后唤她,脸上却又换作一副委屈怯懦模样,她悄悄回头看了看自家母妃,见德妃对她微微颔首,这才缓缓起身,走上台阶,在众人注目之中,走至皇后身旁。
皇后伸手轻抚她鬓角,语气温和:“前几日你落水,顺带着将安希拉了下去,安希向来胆小,此番受惊,至今夜不能寐。我唤你来,是想问问你,那日你是否是故意拉安希下水的?”
程依自踏入殿中起,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落在德妃和四公主身上。
这几日她几乎已经将原身的记忆融合尽了,所以才能一入殿就将人认了个全,心中也对今次皇后召见大概有了猜测。
如今听到皇后问话,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落水之事,确实不是四公主下的手,后来程延昭也是承认了的。
但这并不代表跟这小贱人就没有一点干系。
抬起头,将视线看向皇后。正要开口,谁知这一看,却瞬间愣住,呆呆望着皇后头顶,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程依?”皇后见她神情恍惚,微微皱眉,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却并未发现异常,便语气柔中带疑:“你在看什么?是本宫有何不妥么?”
程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敛神色,低头轻声道:“儿臣……儿臣见皇后娘娘今日的凤冠甚是好看,竟是一时看痴了过去。”
皇后闻言一怔,旋即弯唇轻笑,语气也松了几分:“你今日的貂帽也颇有几分风致,本宫也觉得好看。”
一旁的敬嫔闻言,却冷不丁插了一句:“九公主这张小嘴倒是甜得紧,竟与她那位母妃大不相同呢。”
皇后眉头一沉,低声呵斥:“当着孩子的面,休得胡言。”
程依眉心轻蹙,倒没有因敬嫔那几句话恼怒。她虽是初见敬嫔,但对方言语之间,处处含刺,既针对她,又似对皇后少了应有的敬畏之意。多半,是宛妃那边的人。
她眸光微敛,悄悄抬眼,又扫了皇后头顶一眼。
方才那句“凤冠好看”,可并非虚言奉承。实在是,那上头的弹幕,着实骇人。
程依自踏入内殿那刻起,便习惯性地开启了弹幕功能。
一开始看向德妃几人还好,没想到目光刚刚移到皇后身上,下一瞬,视野中便刷出密密麻麻一片弹幕,几乎将皇后头顶淹没。
——【啧啧,变态皇后上线】
——【快跑啊程依!这女人疯得太彻底了】
——【这女人有病,还是那种不吃药会出事的那种】
——【可怜小依依,还得靠这疯女人安慰,指不定背后怎么算计你呢】
程依后颈寒毛陡然乍起,忽觉皇后视线如同毒蛇信子一般舔过自己罗袜边缘。着实被吓了一跳。
当初顾明凰初登场,弹幕不过寥寥数条“恶毒女配”,而眼下这满屏的“疯批警告”,几乎是将“危险”二字明晃晃贴在皇后额头上。
这皇后,到底是做过什么?
......
不过此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德妃带着四公主来势汹汹,身后还有宛妃的身影,显然来者不善。程依心中冷笑,却面上一片无辜柔弱。
的确,当日四公主落水,原身确是牵涉其中,但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如她口中所述那般简单。
其实原身本身是会水的,这点程延昭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敢在背后推她入水。
那日原身掉入水中,经过短暂惊慌之后便浮了上来,却不想安希这个贱人恰好就在附近划船,听见她呼喊,也划了过来。
见她如此轻易就浮了上了,竟是毫无预兆地伸手按住她的头,将她再度按进水中,还叫嚣着求她才能放她上来。
原身可是自小被顾明凰宠溺惯了的,哪受过这等委屈,立马就不干了,说什么都不去求她。
于是二人便僵持了下来。
幸好原身水性极佳,两三次之后硬生生寻了个空档抓住安希的手腕,将她也拖进了水里。
……
程依微微低头,眼皮微颤,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声音细若蚊蝇,透着几分委屈与不解:“可是……四姐姐告诉皇后娘娘的?四姐姐怎能……如此看我呢?”
老规矩,先发制人,楚楚开场。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头,那双盈盈秋水眼里含着薄泪,仿佛随时会滴落,小脸上尽是委屈,却又强自忍着不哭,楚楚可怜中透着一丝倔强。
“我知道自己不讨四姐姐喜欢,可那日落水……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是被人从后头推了一把,才会掉下去的……”
她顿了顿,似是回忆起那日情形,眼神轻轻飘向德妃与安希,又飞快地低下头,仿佛一触即逃,不敢多看。
“偏巧那时候,白露她们几个都没跟上来,倒是四姐姐最先赶到……”
她声音越发低了,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忐忑和挣扎:“我自然……不是怀疑四姐姐……”
她咬了咬唇,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道:“只是……那日落入水中,我实在害怕极了。若不是四姐姐突然按住我的头……我也不至于慌乱之下,抓住四姐姐的手腕……”
一番话,说得模糊不清,却字字带钩,既没有明言指控,又把“被推”“按头”“拉人下水”三件事一线串珠,软刀子抹得干干净净。
最后又咬了咬唇,一副说也不是,不说又委屈得要命的模样。
若是此时顾明凰在场,看到程依这副模样,指不定当场就要亲手下场撕了安希。
即便是皇后,此时看安希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犹疑。
安希脸色瞬间变了几分,以往只知道自己这个九妹妹是个倔强性子,怎的落了水之后嘴巴竟如此厉害。
慌乱之下,她急急上前一步,抬手指着程依,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你别胡说!不是我推的你,明明是你——你故意将我拉进水里的!”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我本来是听见你呼喊,才划着小船救你的,本来就要将你救上来了,是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一个不查察,才被你一起拖进了水里!你怎的如此颠倒黑白,诬陷我是推你的人?”
到底是年龄小,受不得委屈,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只是这样貌哪还有刚刚那副委屈怯懦的模样。
程依眼睫微颤,仿佛被她的话吓到了一般,后退半步,嗓音又轻又软:“我……我没有说四姐姐推我,我只是说,我是被人从后头推下水的……是不是姐姐你,依依不敢说……毕竟当日落水时,四姐姐来得最快。”
话未点名,却似针针见血。那副“我没说什么,都是你自己心虚对号入座”的模样,软绵绵的,却把人逼到了墙角。
安希听得气的发抖,当即跪地高声道:
“皇后娘娘,儿臣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这一句誓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倒真真似带有几分视死如归。
“胡闹!”皇后眉心紧蹙,终于开口呵斥。
可明眼人都听得出,她这一声呵斥,虽是斥责四公主,实则却是挡住了程依继续追问的苗头。
殿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德妃见女儿被程依几句话逼得节节败退,哪还顾得上身份体面,忙不迭上前一步,跪在皇后面前:
“臣妾素知安希性情柔和,从不做那心狠手辣之事。倒是这九公主,从小娇养长大,如今在娘娘面前扮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是想博谁的怜惜?”
她话锋一转,冷冷扫向程依,声调一沉:“既说是‘安希按住你的头’,那可有旁人作证?”
这话一出,程依心中“咯噔”一响,暗叫不好。德妃这语气,分明是有所倚仗,难不成她那边还有证人?
可脸上却丝毫不显慌乱,只是垂眸轻轻一叹:
“德妃娘娘说得对,是依依无凭空口,确实不能冤枉了旁人。”
她声音仍旧软软的,却带了一丝说不清的自嘲:“只是……若说心思深沉,依依也不敢认得。毕竟依依落水那日,被人一连按了三次水面……若非我会水,怕是早就浮不上来了。”
“我命是捡回来的,自然不敢妄言,只是心里……总有些怕罢了。”
她说完,似是终于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退了半步,低头轻咳几声,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水中捞起的病雏儿,软弱无害又让人心生怜惜。
偏殿一角,敬嫔却倏然轻笑一声,缓缓起身,盈盈福了一礼:
“皇后娘娘,九公主既说无凭,我这边倒正好有个宫女,当日恰巧瞧见了九公主拉四公主下水的那一幕。”
程依眉心微皱,竟真有证人。
不带她多想,皇后淡声道:“传她上来。”
敬嫔颔首,一抬手,不多时,便有一个宫女被带了上来。
那宫女跪伏在地,脸色发白,似是被这堂上阵仗吓得不轻。她抖着身子磕了个头,才小声开口:“奴婢翠枝,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公主。”
皇后沉声道:“你且把那日之事,从头到尾说一遍,胆敢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