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宫奴在他的酷刑之下,招供的一段旧事。
老宫奴暴怒踹了她好几脚,她捂着肚子咬着牙忍泪,那宫奴却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了井边,浮着冰渣的井水泼了她满身,冻得她瑟瑟发抖。
受人所托,老宫奴那次竟真想杀了她。
她像条野狗一样蜷缩在井边,嘴唇发紫,不断呕出血来。那次就连那老宫奴都以为,她死定了。
但是,她竟然还是活了下来。
并且趁那个机会引起了宣武帝的注意,出了冷宫,被宸妃娘娘养在了关雎宫里,成了有封号有封地的晋华公主。虽然传出了骄纵任性,懒惰散漫的名声。但他的宁宁,终于不必再穿单薄的破衣烂衫,不用再在寒冬里半夜被冻醒,双手的冻疮也能慢慢好起来。
她可以活了。
这些事,宁宁从未同他提过。
她总是笑着的,从他掀开她的珍珠红盖,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笑得眼眸晶亮。
这些事,他放在心里便好,不必告诉苏锦绣。
但有件事,苏锦绣得知晓。
“她过得那样苦,但她对我说……‘你成了我的驸马,我从今往后,就一定会对你很好的。’”秦景渊越发不敢去看廊檐下,那道绯裙潋滟的女子身影。
秦景渊低着头悄然红了眼眶,嗓音嘶哑:“……秦景渊已经娶了妻,且一生只有一妻。”
晏宁以为她疯了,才会幻想出这番话。
但苏锦绣的嘲讽讥笑,却那样清晰。
“大公子,这屋里只有我和你,你又何必做戏?”
做戏?这两个字似晴天霹雳,一瞬间轰隆砸得晏宁浑身冷颤地清醒过来,她看向秦景渊的幽深眼神,竟是悲喜难辨,复杂得叫她琢磨不透。
晏宁的心跳只乱了那么片刻。
她冷静下来,而苏锦绣嘲讽之后,再次紧紧攥住了秦景渊的手,“大公子,我与你都知道的,阿宁姐姐确实待你好。但那是她对你有所求,想替陛下拉拢秦氏。当年诸王夺嫡,陛下急需武雍军的护持。”
晏宁不再看秦景渊。
她收回视线,盯着初春的日光渐渐西斜,洒进了这廊檐深处,魂体被日阳灼晒的痛又刺来,她听到了秦景渊沉默的兰溪阁里,苏锦绣愤愤不平。
“我还记得那年江南水患,大公子你与盗匪同归于尽的死讯传来,阿宁姐姐立刻进宫找了宣武帝。”苏锦绣含着泪,哽咽着替秦景渊打抱不平:“父亲暗中告诉了兄长,阿宁姐姐求了宣武帝,让她改嫁崔氏的三公子,崔青珩……”
闻言,晏宁很惊讶那道改嫁的御旨,苏父竟也是知情的,甚至还暗中告诉了苏千策。
而苏锦绣一番话,真真假假掺杂着。
偏偏,最是容易使人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鹤州望族崔氏,掌控着骁勇善战的西境军。
比起秦氏的武雍军,不相上下。
晏宁想,若她想为晏九荆拉拢军权,崔氏确实是一个好选择。而且崔氏三公子,崔青珩,惊才绝艳,芝兰玉树,端方君子。她记得崔青珩是那些年里,帝都的闺阁贵女们最好的夫君人选。
而秦景渊当然也记得崔青珩,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苏锦绣暗暗得意,继续哭着:“大公子,阿宁姐姐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她对你,或许有过体贴,但这世上,谁也无法动摇陛下在她心中的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