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之行很短暂,几个人本来还豪情万丈,说要到附近几个古镇再转转,上山下山就已经耗掉半条命。
哪怕苗苗,好体力是一回事,不停爬楼梯又是另一回事。
她回家后的一个礼拜,两条腿都跟灌铁铅似的,抬起来都费劲。
但是按她爸常年锻炼的经验来看,这时候更该多走走,总能缓过来的。
因此她每天拖着腿走路,活像是不良于行,但身残志坚。
周杨看着都觉得可怜又好笑,说:“非得这么走?”
苗苗对爸爸的一切话都是信服的,说:“走几步就好了。”
周杨半信半疑说:“不是多休息吗?”
一般有点什么事,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苗苗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但她每天有固定要做的事情,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出门。
正值寒假,老师布置了许多功课,她每天在图书馆一坐就是大半天。
天气冷,图书馆更冷,因为存放的全是易燃物,要求是时刻保持通风。
苗苗裹着自己最厚的羽绒服,搓着手往那一坐,状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周杨回回看她用功的样子,总觉得不便打扰。
今天也一样,他把水壶一放,就示意要走。
苗苗却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口型说:“等我。”
两个人出图书馆才搭上话。
周杨问道:“今天还没到中午呢?”
苗苗吐苦水道:“坐我前面那两个初中生,一直在聊天。”
声音也不能说特别大,可她离得近啊,早坐不下去了。
周杨了然,给她拎书包,说:“尝一口吧。”
苗苗这才打开水壶,闻见味说:“玉米?”
是比较稀的糊糊,甜滋滋的。
周杨“嗯”一声,说:“白水街的新店。”
苗苗现在对他有哪些朋友也比较清楚,说:“老吴家吗?”
周杨常去的也就那么几家,说:“他手里头有几辆吉普要卖。”
都是以前部队用的那款,前面有座,后面带斗能放好些个东西,运货载人都方便。
苗苗小时候坐过好多次,这几年反而少起来,说:“要用来学车吗?”
学起来好像太大太不方便。
周杨从头说起道:“我爸给我写信了。”
自打他一个人从南京跑到沪市,父子俩几乎是水火不容,不过以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他们这代孩子,算起来生活里好像只有妈妈的影子。
这回他自己收到信,人都吓一跳,拆之前都诸多揣测,拆以后反倒觉得没什么。
他爸虽然转到国企工作,但还是有不少老战友还在部队,这次是受人所托,想给几位退伍同志找工作。
这两年,转业的级别和资历卡得比以前严,大部分人都是无法升迁,不得不离开。
他们中很多人是农村出身,回老家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种田显然是不合理,在营地待太久,对外面的生活又有些断层。
早年打过仗的老同志,对自己带的兵都很关照,想着还是给尽力安排上工作,但地方也有地方的难处,每年都要安置一批有级别的人,岗位上就腾挪不开。
大家也是喝着酒说着话,他爸就帮他把这事接下来,美名其曰“我家老大在沪市混得还行”。
但周杨知道,也有等着看他热闹的意思,看看他非要往外面闯,闯出了个什么。
他本来是想着多承包两辆车,正好最近也可以贷款,但赶上老吴手里头有车要卖,那就可以换条路子走。
这年头,拉人哪有拉货挣钱,但风险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哪怕是国道上,路抢的事也是屡禁不止。
但风险和收益并存,说白了,只要能挣钱的事,大家还是情愿做一做的。
既然亲爹开口,周杨也是想证明一下的能力。
他开出租车几年,也不是什么人脉都没积累下,恰恰相反,不管是来沪市干嘛的大老板,基本都是打车出入。
会说话的凭着帮人牵线就能挣不少中介费,他从这上头挣的都快和正经工资差不多,自然也知道哪些人有货运需求。
说真的,只要有车,现在生意就跟找上门似的,一点不用愁。
但难就难在车上面,尤其是这种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老东西就是实在,修一修都跟新的似的,还能再用个十来年,价格却便宜一大半不止。
也得是懂行的人才能买,不然一不小心能被坑得裤子。
像苗苗,就不大懂什么车不车的,问道:“那你钱够用吗?”
周杨大手一挥,说:“跟银行借就行。”
他手里头的东西算一算全拿去抵押,也颇能当点事。
苗苗刚跟姐姐给家里买了房子,现在也是囊中羞涩,说:“可惜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