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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吞噬(1 / 2)


他一言难尽地把徐旦从垃圾桶里提出来,来回晃动几下,试图搞清楚他怪物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有苹果不吃,吃苹果皮?!”

徐旦眨着他那只吓人的眼睛,有些迷惑,有些茫然,以为哥哥生气他抢东西吃,于是用触手卷起一小块苹果,讨好地喂到徐容川嘴边。

徐容川又无语又好笑,嘴角已经不自觉地翘起,就着他的触手吃了一块苹果,然后拿牙签插一块新的,送到徐旦口器前。

徐旦呆呆地望着他。

“不是饿了么?”徐容川点点他的脑袋,“下次别吃苹果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队员呢。”

徐旦张开他满是尖牙的嘴,连苹果带半根牙签一起咬进嘴里,徐容川“嘶”了一声,赶紧掰开他的嘴,把里面的牙签挑出来。

徐旦幸福得晕晕乎乎,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块,边咬边不停地蹭徐容川的手背,两三下便把苹果吞了下去。徐容川又重新拿起一块,这次没有用牙签,直接上手塞进徐旦嘴里,徐旦的“舌头”卷到他的指腹,依依不舍地舔了两下。

哥哥亲手喂的苹果。

徐旦觉得自己快飘起来了,完全没品尝出苹果的味道,满心都是哥哥柔软温暖的指腹。他一块接一块,将整盘苹果吃完,哥哥仍然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地狱般的血腥噩梦,他们在过一个安全、真实、幸福的上午。

徐容川收起空盘子,把看上去状态有些奇怪的小怪物重新放回肩头,道:“苹果垫垫肚子,我再炒个饭吃,下午带你去领异核和血液。”

徐旦贴着哥哥的脖子,从非人的声带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痴迷地数着哥哥的颈动脉跳动频率,什么也没听进去。

啧,吃个苹果就幸福成这样。

徐容川摇摇头,煮好米饭,起锅烧油,因为伤口太疼,忍不住在橱柜里翻箱倒柜,翻出一包已经收到受潮的烟,抽出一根,在燃烧的灶台上将烟点燃,咬进嘴里。

左手受伤,他单手颠锅,食材不停地被抛向空中,再落入高温的锅底,散发出滋滋作响的香味。徐旦一动不动地趴在哥哥肩头,眼眶内的眼球体360旋转,所见全是徐容川一个人。

哥哥在慢慢地吸烟,每次将那些白色的雾气吸进肺里,他的喉结都会轻轻滚动,那双凌厉明亮的眼睛也会微微眯起,露出一点很松弛的惫懒之意,享受着烟雾带来的愉悦,接着缓缓将白雾吐出来。

哥哥只穿了背心和宽松短裤,整个左手臂缠满绷带,左手食指每隔一段时间会轻轻抽搐,昭示着身体的主人在忍耐什么程度的疼痛,但他看上去丝毫不受伤口影响,骨节分明的右手握在铁锅的手柄上,每个颠锅动作都一气呵成,右手臂上优美的肌肉线条也因此起伏,流畅到似乎疼痛从不曾存在。

哥哥的腰上也裹了绷带,是靠近右手的那一侧。偶尔动作幅度大了,会一直牵扯到腰侧的伤口,那里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甜到宛若清晨从玫瑰花蕊采撷的第一批蜂蜜,对正渴望着能量的徐旦来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可他提不起半点食欲——哥哥的腰部为什么会受伤?是在他被混沌抓走之后吗?

还有左手的手腕,血迹甚至渗出纱布,又是一道他不知道由来的伤口……本来在欣赏哥哥做饭的小怪物再也看不下去,所有的触手都从徐容川的肩膀上耷拉了下来,脑袋微微低着,眼睛悲伤地半闭合起来,啪啦啪啦地往外流眼泪。

徐容川把炒好的炒饭装进碗里,忽然肩头一阵湿润,于是偏头看了一眼。

嗯?

他把小怪物拎下来,举到眼前,挑起眉:“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哭了?”

徐旦抱住他的手,心疼地舔他渗血的手腕,都怪他太弱小,太没用,连哥哥都保护不了。

徐容川却以为他又想喝血,把左手手腕的纱布解开,将狰狞的伤口露给徐旦:“这么饿啊,那先喝点?”

徐旦愣愣地看看他的伤口,又抬头看看他的脸,然后像海胆一样气得整个膨胀,用水汪汪的眼睛狠狠瞪了徐容川一眼,跳到厨房台面上,气鼓鼓地背对着徐容川。

徐容川:?

“不喝就不喝,”他拿筷子戳了一下徐旦,“生气干什么?”

徐旦不理他。

“那我不管你了,我还没吃饭呢。”徐容川把炒饭端向餐桌,“你要是肚子饿,就自己过来吃。”

他离开厨房,坐在餐桌边,开始飞快地解决炒饭。过了几分钟,厨房里生闷气的小怪物又悄悄爬上餐桌,爬上徐容川受伤的左手,低着脑袋,单只眼睛一直盯着伤口看。

这道伤口是哥哥自己划的吗?为了把血喂给他喝?

徐容川可猜不中他在想什么,火上浇油,道:“你这是在跟我客气?”

徐旦发出一连串他听不懂的声音,触手张牙舞爪,看样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徐容川塞了一勺炒饭到他嘴里,堵住他的嘴:“少废话,到底喝不喝?不喝我要缠纱布了。”

徐旦委屈得不行,把炒饭吃干净,然后低头咬断了自己一根触手。被咬断的触手居然还能蠕动,一直爬到那道狰狞的伤口处,刚好将伤口完全覆盖。

触手开始融化,变成黏糊糊的恶心的液体,液体里游着无数活的黑色蠕虫,争前恐后地朝伤口内部钻,被刀割裂的血管、皮肤、血肉组织被蠕虫黏合到一起,快速修复,很快止住了渗血,并一点点结出半透明的痂。

结出的痂像蠕虫的茧。

徐容川的勺子掉进盘子里。

好恶心!!

见多识广如他,此刻也起了满身鸡皮疙瘩,san值狂掉一大截,连热乎乎的炒饭都吃不下去了。

他艰难地挪开视线,不再看那道伤口,花了几分钟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再低头去看的时候,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徐旦自行咬断的那条触手,似乎是本体很重要的一部分,再生进度很慢,几分钟过去了才长出一个小嫩芽。但他一副特别高兴的样子,慢吞吞重新爬上哥哥的肩头,去蹭他的脖子。

再怎么迟钝,徐容川也品出一点小怪物的心路历程。他把徐旦拎到自己的手心,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什么,拿手指摸摸他的脑袋。

被人(或者怪物)关心伤口疼不疼的感觉意外不错。

他翘起嘴角,觉得应该说点煽情的话,但是寡了这么多年,语言能力早已经退化,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谢谢。”

徐旦依然很高兴,触手挥舞,因为哥哥的左手指没有再因为疼痛而发抖了。

徐容川重新拿起勺子,自己一勺,肩膀上的徐旦一勺,把剩下的炒饭分享完。

吃过饭,他把徐旦重新放回心口处,叮嘱他不要从衣服里出来,带他去封印仓领异核。

进入s+事态的盘古与平时大不相同,空气中蔓延着说不上来的细微能量波动,只要一经过重要的关卡,那些能量波动就会活过来,像看不见的幽灵,从他的体内横穿而过。

当他们准备进入封印仓时,能量波动达到顶峰,徐容川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目光投向此处。片刻后,目光又挪开,小白显然认出了徐旦,没有触发警报。

徐容川这才敢验证指纹进入仓内,然后一口气用完今年所有的贡献值,从封印仓里挑了五个异核。

异核,专门指代死去的超能者或者超能动物体内凝出的能量核,与超能者生前的能力息息相关。甚至部分超能者足够强大,死后的异核也存在一定活性,像s级契约之书那样,可以直接成为异化物。

没有活性的异核,基本都存放在封印仓里,只有在两个特殊的情况下才会被取出来。

一种是被研发人员改造成附带特殊效果的武器时。

还有一种,有人想要通过献祭获取力量时。

除了这两种情况,没有人会申请兑换异核,因为它们大都充斥着邪恶的能量,且难以被利用。所有试图直接吞噬异核的人都会爆体而亡,无一例外。

所以,仓管员看徐容川的眼神非常奇怪。

徐容川面不改色地划出自己所有贡献值,仓管员吞吞吐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忍住:“徐队,您已经够强了,不用一次献祭五个吧……”

徐容川:“谁说我要献祭?历届六仓队长都只能是普通人,我还没当够队长呢。”

仓管:“那您兑这么多异核干什么?”

徐容川露出一排白牙齿:“拿回去裹点面粉,炸至两面金黄,下酒吃。”

仓管看他的眼神就跟看鬼一样。

徐容川吓唬完仓管,把异核收好,心情不错地离开封印仓。

小怪物似乎闻到了从异核上散发出来的黑暗气息,在他心口蠕动,痒痒的。徐容川警告地咳嗽一声,他又安分下来,讨好地舔舔他的肋骨。

回到队长室,徐容川把门反锁。

徐旦已经等不及,从他的衣襟蹿出,用断了一截的触手扒拉徐容川的口袋。徐容川把他提溜到餐桌中间:“不要着急。”

徐旦眼巴巴地等着。

徐容川不敢给徐旦吃太强大的异核,挑的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能力,五个异核分别来自于可以控制人情绪的超能猴子、拥有高倍镜一样超常视力的眼镜蛇、再生能力惊人的兔子、异常生长到一百多米高的松树、听觉过分敏锐的狗。

他没有挑超能者留下的异核,吞噬与献祭不同,他希望徐旦能把自己真正当成人类。

他先拿起一颗漆黑的兔子心脏,这个能力与徐旦最接近,能量气息也最浅。

“算算时间,今天是你满月的日子,”徐容川说,“可惜混沌还在外面,盘古也戒严,本准备替你办一个小小的满月宴,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徐旦歪起脑袋,努力理解“满月宴”这个新的词汇。徐容川看出了他的不解,解释道:“满月宴就是……绝大部分人类都要经历的重要仪式,代表着初步长成了一个健康的婴儿。虽然你与人类有太多不同之处,但我仍然希望,你最后可以在人类社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做一个正直的,健康的,快乐的,拥有很多朋友的小怪物。”

徐容川把异核塞进他的触手里。

“满月快乐,徐旦。”

徐旦很开心,露出一嘴尖牙,将黑色心脏一口咬住,汁水爆出来,流在餐桌上,带着让人感到不适的腥味。

餐厅里响起血肉摩擦的咀嚼声,徐容川注视着眼前足以让任何普通人恐惧到发疯的画面,心中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来这才是徐旦真正需要进食的东西。

很快,徐旦将心脏咽下,满脸满足,意犹未尽,自觉扯过来一张纸巾,把弄脏的触手和餐桌都擦干净,然后再次期待地看向徐容川。

像一只等待主人投食的小狗。

“还不够?”

徐旦点脑袋,目光频频看向眼镜蛇的半截蛇尾。

徐容川将蛇尾递给他,咔嚓咔嚓,骨头被尖牙咬碎的声音有些毛骨悚然,徐旦吃得专心,徐容川看得也很认真,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水。

蛇尾吃完,还不够,徐旦又盯上了猴脑。徐容川怕他一次吃这么多会消化不良,道:“最后一个。”

徐旦迫不及待,抱住猴脑,吃相越发恐怖,眨眼便把第三个异核也吞进了肚子里,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像饿了一个月后第一次吃饱饭,打了个嗝,很开心地在餐桌上翻滚一圈,爬到水杯前,把哥哥给他倒的水喝干净。

徐容川把另外两个异核暂时收存,再回到桌边的时候,徐旦吃饱喝足,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犯困。

断掉的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恢复。

徐容川把徐旦拎去床上:“你在这里睡一会,我去盘古看看。”

一听他要走,犯困的徐旦迅速惊醒,死死抱住他的手不肯放。徐容川想把他扯下来,一个不留神,他已经顺着袖口爬进衣服里,照旧回到心口的地方,拿触手的吸盘把自己贴在徐容川的皮肤上,一动也不再动。

徐容川:……

行吧。

他惦记着混沌的调查结果,带上徐旦离开六仓,前往队长会议室。会议室只有陈蔹一个人,两只手各支着一个脑袋,还剩一个脑袋已经快低到桌面,嘴角还挂着口水。

估计上个任务也是累到够呛。

徐容川没有打搅他,悄悄走到会议室屏幕前,上面正在放李杏的第二次调查。

调查员居然是唐苏木。

他还没跟林队去t市?

徐容川看着屏幕,李杏今天的状态已经明显好转,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椅子里,不再嘟嘟囔囔那些神叨叨的话。

她双目半闭,手里拿着一颗黑色的珍珠。是收押在六仓的异化物夜珍珠。

夜珍珠的使用必须有第三个人在场,唐苏木身边还站着苏冬夏,而李杏显然是已经进入了夜珍珠所营造的真实的梦境,神情恍惚,脸色平静,看上去是个好梦。

调查显然已经进行了很久,屏幕里的唐苏木正在问:“你说你看到了沈山苍?”

李杏在梦里露出笑容,声音沙哑,一字一顿,说得非常慢。

“是的。他爱他,他们相爱,真正的爱,至死不渝的爱……他们站在夕阳下接吻,阳光制造出黑暗的影子,而影子交错重叠在繁复的地毯上,永世不再分离……”

唐苏木:“他爱他?沈山苍?爱赵铮?”

“是的。他们相爱。赵铮在夕阳里单膝跪下,虔诚地亲吻他的脚背,如敬爱神明般的爱他,用最圣洁的感情爱他……”

唐苏木:“沈山苍是站着,还是像蛇一样立着?”

“他站在阳光里,穿着牛仔裤,双腿修长。赵铮喜欢他的腿,从脚背一直吻到了小腿……”

回答戛然而止,突兀又刺耳的闹钟响起,提醒他们夜珍珠的使用时间到了。苏冬夏用戴着手套的手快速将夜珍珠拿开,而李杏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双眼睁开,里面仍是没有神采的呆板,愣愣地注视着眼前两人,嘴里开始继续那些神叨叨的话。

屏幕里的唐苏木,和屏幕外的徐容川都在沉默。

唐苏木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看来我们的沈先生,并不如他描述的那样弱小悲惨,对赵铮也并非毫无感情。”

苏冬夏却道:“夜珍珠会让人梦到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如果像她说的那样,沈山苍穿着牛仔裤站在夕阳里,说明时间线在混沌酒店发生惨案之前,赵铮和沈山苍对她来说不过是老板和老板的情人,为什么这个场景会让她记忆如此深刻?”

唐苏木道:“你怀疑夜珍珠让她梦到的场景不真实?”

“不,”苏冬夏道,“夜珍珠的能力已经经过长年累月的研究,毋庸置疑。我怀疑的是,她的记忆在离开酒店之后变得不再可靠。”

唐苏木用特制的手套接过夜珍珠,将它重新封存进盒子里。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苏冬夏捏着下巴,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能?”

屏幕外的徐容川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唐苏木说:“记忆最深刻的场景,可以是幸福,可以是痛苦,同样的,也可以因为恐惧。如果她看到这副场景的时候,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呢?”

苏冬夏皱起眉:“她描述的画面很平静,情绪也很镇定,看不出恐惧的影子。”

“出于人脑的自我保护意识,过度的疼痛和恐惧都会被淡化、遗忘,夜珍珠只能定位到恐惧之事发生之前也很正常,过往几次案宗都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这个画面会让她恐惧什么?”

唐苏木露出笑:“这得取决于另一个调查室里的沈山苍了。”

苏冬夏沉思两秒,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沈山苍可能才是被污染的最早、最严重的那个,甚至他才是惨案的制造者?李杏见到赵铮亲吻沈山苍的双腿之后,遭遇了非人的恐怖事件,导致记忆丧失?”

甚至可能是混沌本人。

徐容川在心里补充。

调查室里的唐苏木几乎同时开口:“是的。甚至他与混沌本体之间有着直接的复杂联系。这种可能性最大。”

徐容川长长叹气,不得不承认,唐苏木的猜测非常合理。如果李杏通过夜珍珠看到的场景是真实的,沈山苍在调查时说的一切都要推翻。不存在囚禁,不存在巨蟒求死,甚至连他能被他们顺利救出都需要打个问号。

徐容川望着李杏那张如人偶般呆滞的脸,许多不曾留意的疑点涌上心头。而最直接的疑点就摆在眼前,他居然没有往深里想。

沈山苍……与混沌同处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能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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