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昉甚至没有像以前多问一句“交给别人不行么”,也没有要陆鸢再费口舌说服他同意。
她是生意人,这样的事,不会只有这一次。
他总要习惯才好。
“让长锐带上一队家兵随你去。
”他只有这一个要求。
“商队有护卫……”陆鸢想拒绝。
“我知道,让长锐护送,要么就别去。
”褚昉语气重了些,“或者我随你去,也行。
”他目光定定的,显然不是玩笑话。
陆鸢只好答应了,可她心里过意不去。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远门了。
”陆笃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褚昉,认真地像在对他承诺。
褚昉一愣。
烛火轻轻摇曳了几下。
他以为这只是个开端,以后会更频繁,可她却说,这是最后一次。
“当真?”褚昉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句,也不知是不是被她骗怕了,他心中是欢喜的,但隐约有些惴惴不安。
陆鸢点头,总不能叫他一味纵容自己,她也该顾虑他的意愿。
出行的事说定,褚昉问了西行的具体路线,怕万一出了差错,他方便追踪,后又跟长锐亲自交待了一番护送事宜。
忙罢诸事,夜色已深,褚昉躺在帐中久久未眠,他们夫妻不是没有分离过,但以前都是他奔波,那些不可预知的危险是他来面对,这次却要陆驾独自去承担。
他拥着妻子,却没有什么动作,脑子里全是陆驾西行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想自己方才与长锐交待时可有漏掉什么。
忽觉腰腹上有只小手在上下移动,时而捏捏,时而按按。
陆鹄喜欢他腹部紧实有致的线条,这他是知道的。
她虽没有说过,但每次但凡有机会,她都会盯着看,怕被他发现,还总是遮遮掩。
她的手像带着火苗,很快将他点燃了。
陆鸢猝不及防被压住了,有什么东西抵过来。
他驾轻就熟,很快将她带进了温热的潮水中,他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弄潮儿,操控着或大或小的风浪,看着在风浪中不能自控的轻舟,飘飘摇摇。
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来,陆鸢已浸在潮水中,眼前都似生了一层水雾,看什么都模模糊糊、摇摇晃晃的。
风浪歇时,陆鸢听耳畔落下一句:阿鸢,平安回来。
像一条线,牵着她心动了动。
他用锦被裹着她,叫人换了褥子。
陆坞心里酸酸的,又觉好笑。
褚昉不情愿让她远行,想方设法帮她安排,想要替她规避尽可能的危险,唯独没有想办法留住她。
其实留下她是很难的事么?今晚不换褥子就好了呀。
他可以说,万一这次怀上了怎么办?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真心诚意给她这份自由,并尽力为这份自由保驾护航。
“说定了,这是最后一次。
”陆鹄额上落下一片温润的热意,又听褚昉道:“以后大周境内,随你奔走,但西域之西,非我所能顾及,我不想你去冒这份险。
原来他耿耿于怀的不只是两人要分离半年时间,也不是因为子嗣一事需再延后,而是她行的路太远,他鞭长莫及。
“好。
”陆鸢柔声答应。
上元节,褚昉陪了她一整日,游灭戈花灯,节上的热闹—分一毫都没有错过,两人好似都忘了临别在即。
第二日,褚昉一醒来就见枕旁放着一个福襄,福襄下是一个小纸条。
陆鹄还未醒,也不知她何时将这东西放在他枕边的,约是想他一醒来就能看到。
褚昉起身,拿着东西出了帐子。
纸条上是生辰贺词:一岁一礼,且喜且乐。
福襄以蓝色缎面做底,纹绣很简单,就是几个字,封口和封底绣了一周连珠纹,粗粗一看尚好,但若细看,针脚有大有小、有密有疏,实有些稚拙。
是陆鸢亲手所绣无疑,她很聪明,特意避开了繁琐复杂的图案,不致弄巧成拙。
缎面之上金线绣着八个小字,应是陆鸢亲手书写:烟火年年,来日方长。
两行字都是竖排,其中“来日”和“方长”分行错列,“日”与“方”比肩,便是他的名字了。
褚昉没料到她竟想出这份巧思。
这福襄是给他的啊,他的生辰礼物。
褚昉解下腰间配着的旧福襄,将里头的东西悉数倒出来,装进新福襄,想了想,提笔写下几个字,一并装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