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方落下的黑色人影,是一名穿着安全局黑色制服的执法术士,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在执法术士群体里,比起我用的斧类武器,更加普遍的是刀剑武器。例如青鸟就爱用雷电剑,列缺在当初突袭白驹时用的也是大剑,剑齿用的也是家族传承的长剑。没有武器的执法术士还可以向安全局申请制式武器,那制式武器也是刀剑。
而虽然又是执法术士又使剑,但这个人不是剑齿。
此刻现身的是个陌生的执法术士,他的斩击即将落到恶魔的头顶。而恶魔却敏锐地觉察到了这记偷袭,动作敏捷地向前一扑,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死。
虽然那些雾之恶魔的触须过去在我手下好像毫无反抗之力,杀起来也是成批成批地杀,但那只是对我而言。对于普通的术士来说,这种恶魔知觉敏锐、反应灵活、动作迅猛,稍不留神就会被其还以痛击,甚至丢掉性命,是必须全力以赴对待的敌人。
好在就我观察,这个陌生的执法术士身手还算可以,应当能够比较轻松地收拾掉这头恶魔。他肯定是隶属于天河市安全局,既然有他在场,那么我作为外地人就在这里看着他履行职责吧。如果他有危险,我再出手也不迟。猎手似乎也有相同看法,冷静地观望起来。
而恶魔尽管逃过一死,却连甲壳带血肉地被削掉了一大块身体。只是恶魔基本上都有着宛如蟑螂般的生命力,它在受创之后动作速度依旧不减,冲入了旁边的胡同里,看来是要逃出此地。
执法术士见此,便一马当先地追逐上去。我立刻尾随在后,而猎手则捡起了地上的甲壳碎片,也跟了上来。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执法术士在进入胡同之后还没追逐多久,便忽然驻足不前,眼睁睁地看着恶魔的身影渐行渐远。
“世俗政权有少数人能够意识到安全局和隐秘世界的存在,但是他们没有能力深入地干涉安全局。”青鸟说,“而安全局也无法深入地干涉世俗政权。两者就这么维持着看不见的默契。”
而眼前的术士就对我有着威胁,而且还是特别强劲的威胁。
“原来如此。”我点头。
对世俗政权来说,安全局是失控的组织;而在安全局看来,说不定世俗政权才是失控的那边。
但是,脑子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是另一回事。列缺和青鸟给我留下的正道印象实在是太浓烈了,以至于实际地看到执法术士对于社会的危险因素如此漠视,我还是打从心底无法接受。
“世俗社会和隐秘世界一体两面,所以为了后者的秩序,安全局自然也会维持前者的稳定。”她带着叹息和讽刺说,“换句话说,安全局真正关心的对象,根本不是一般人所生活的社会。”
她笑嘻嘻地问:“失望了吗?”
说完,他也不去听对方的回复,匆匆忙忙地往恶魔逃跑的方向追去。执法术士闻言面露怒色,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骂谁呢!”
“你就是魔人李多?”他站在那边审视着我,“不过是个从魔物那里得到力量的幸运儿,我就在这里把你杀了吧。”
“有什么好失望的?”我反问。
“柳城安全局?是为雾之恶魔的事情而来的吗?”他微微放松,又奇怪地问,“你刚才怎么停顿了一下?”
我以为那只是旧骨的偏见,原来不是那样的吗?
那是某次青鸟向我描述安全局的真实面貌的对话。
自古以来,术士群体与世俗社会曾经发生过无数次摩擦,最终形成的就是如今两者的相处关系。在一些历史沉淀不足的国家和地区,这种摩擦至今仍在上演。
这样的混血种普遍有着非同凡响的觉察力和术士天赋。
“还要再复杂一些。”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如今支配社会的是一般人,而不是术士呢?”
猎手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愤怒地对着执法术士呵斥道:“混账!”
“安全局确实是官方组织。因为在隐秘世界里,安全局就是官。”她说,“而且,为了方便在世俗社会进行一些活动,安全局至少在名义上也挂着政府部门的头衔。”
“但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我终于问出了那句话,“尉迟家如此丧尽天良,安全局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当然不。”她语出惊人地说,“对于世俗社会的政权来说,安全局是个事实上失控的组织。”
而安全局所代表的,就是这个国家的术士群体。
曾经的术士群体想要成为世俗社会的支配者,但是这种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
——他们说是在主持隐秘世界的正义和秩序,暗地里肯定做了不知道多少中饱私囊的事情。
我的脑海里闪回了旧骨说过的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转过头对着我怒气冲冲地问,同时以非常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从猎手敢于追逐恶魔的动作来看,他已经能够判断出我们这边是拥有危险力量的人了。
通过与魔物结合,他们得到了半人半魔的子嗣,再与那子嗣结合,又得到新的子嗣……如此循环往复,他们最终得到了人类血液占据主导的混血种。
其他能够想到的方法也都用过,有简单粗暴地搞集体洗脑的术士,也有只在暗地里用法术扫除困难、在明面上则维持普通政治形象的术士,到头来都只能起到局部的效果,而无法形成术士掌舵全社会的大局。如果说世俗社会是人类的集体意识在物质世界的显化,那么集体意识无疑是在拒绝术士的支配。
没等我回话,他就自顾自地得出了答案,“哦,我感觉到了……这个波动,是在异空间里吗。算了,还是先处理这边吧。”
“你是什么人?”问话的同时,我感觉到从他那里传来了扑鼻的恶意。
我从身上拿出来自己的证件,在出示给执法术士看的同时说:“我来自于柳城安全局,你可以称呼我为执法术士任……”我微微一顿,看了看他的表情,再接了下去,“……塞。”
“所以,你刚才追进这条胡同,只是想要亲眼看着那头恶魔是真的离开了你的辖区?”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