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谁?您可是乔邦的亲人?”乔安国发觉唯独自己可以开口发出声音,当即问出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乔邦……他并非我的亲人,天资不错,继续留在南域会埋没他,鸿鹄当荡空翱翔,不该在此蛰伏。未来的时局变换莫测,伽罗帝国终会覆灭,力挽狂澜者非乔邦莫属,解救苍生的也必须是他才能做到。”
“那乔邦契约的灵兽是否也是您所引导的?辉光白豹、胧月鸦,这些都是您指引他所为吗?您是他的老师吗?”乔安国见自己还能说话,忍不住继续追问道,只是声线有些颤抖,看得出他的紧张。
“算是吧……大体上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并没有指导他的资格,算不得他的老师……我只是个历经无数失败后的失意人……”
听着温柔的嗓音里传来的懊悔之意,乔安国听得云里雾里,根本就没明白这黑袍人到底是何用意,好像解释给大家听了,又好像没有。
“那您是殓魂殿的人吗?”乔安国喋喋不休,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我是紫云宗的幸存者。”不知为何,黑袍人回答的格外干脆,不假思索回应着。
“紫云宗?您是紫云宗的哪位前辈?”乔安国不敢置信,竟是在黑袍人口中道出紫云宗,目光游离间看到黑袍人的右手指节上套着一个玉石扳指,正是紫云宗宗主才能持有的信物。
这怎么可能?世间怎会有第二枚玉扳指?难不成是乔邦将玉扳指送给黑袍人的?
“这就不方便透露了,总之我对大家都毫无恶意,在座的各位都是心系百姓的仁者,实乃我钦佩、敬重之人。”黑袍人的回答十分恳切,但拒绝也是特别利落的。
“那为何将我等禁锢在原地?您的言行并不一致啊!”乔安国试图言语相激,想从黑袍人的回答中得到更多信息。
“好了,你已经问了太多问题了,住嘴吧……”黑袍人似有不耐,弹了一下手指,乔安国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张开嘴巴,任由自己如何努力,上嘴唇与下嘴唇都严丝合缝,根本就撑不开。
“接下来我说的话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也烦请各位遵循我的建议去行事,可保南域无虞。”
“北境军旅已被殓魂殿完全控制,自此不再隐没,将会成为抵御冰晶雪妖的核心力量,也是唯一的。我也奉劝鲁绪磊以及洪天英,不用心存侥幸前往北境了解虚实,这样做毫无意义,除你二人外,葛建军、詹路都是殓魂殿安插在北境军旅的控制人,北境军旅已不是曾经的北境军旅了。”
“北方由殓魂殿控制,南方由尔等把持,而两股势力也将蠢蠢欲动,名为贯海教和葬剑谷,伽罗帝国分崩离析就在这三年光景,还请各位沉住气,不要向北插足任何事端,这也是为了南域的子民好,尤其是杨成富,无论普罗米尔山脉出何等祸端,你都不要冒然离开,我自会前去解决。”
“乔邦的修炼问题唯有前往楼兰王朝寻找望月教的圣子或圣女才可解决,这二人都是特殊体质,与乔邦的身体情况大体相同。”
“枯骨岂是石中草,鹏鸟振翅荡九霄。乔邦是最有可能突破桎梏的存在,还请各位悉心培养,未来危机重重,时不我待,在此谢谢各位了!”
话音刚落之际,黑袍人退后一步,俯身弯腰朝乔安国的方向深鞠一躬,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咔嚓”的碎裂声在众人耳畔中响起,随后大家都发觉身体不再僵直,已经可以自由摆动肢体,但黑袍人却消失无踪,当真是神秘莫测。
“他……他走了?”洪天英不敢置信道,修炼至今从未如此狼狈,被困死在座位上任由自己如何使劲催动灵力、精神力都不能动弹,刚刚解除了限制害的他差点向前翻滚过去,刹住前冲的势头后心有余悸,暗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便是灵帝境的实力吗……”杨成富喃喃道,但他又不敢确信,因为同为灵帝境修为的秦朝暮,并未给自己如此强大的压迫感,此刻只觉大汗淋漓,明明是初春的时节,却令自己这般难堪。
“好强烈又微妙的空间割裂技巧……竟是在原地开了一道睫毛大小的口子,神乎其技……”胡思归感叹道,没有因为被禁锢在椅子上而感到憋屈,反倒是凑上前感受着周遭的灵气流动,凭借对空间属性的洞察力察觉到了黑袍人离开时留下的痕迹。
“伽罗帝国即将分崩离析嘛……”乔安国失魂落魄,但此话又是由黑袍人口中说出,由不得他不信。
“这实力未免也太强悍了,难怪孙望、邓举卓、吴毅军三人率军折返,不惜身陷囹圄也不再向北方挺进。”胡松涛坐在胡思归的身旁,距离黑袍人最近,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强大的实力压迫,那是将自身体内所有能量都压制的一种能力,胡松涛说不上来这样的能力是如何做到的,他只觉得体内的精神力无法调动。黑袍人撕裂空间离开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身体里干瘪的灵脉瞬间胀满,灵力重新从灵府向各路灵脉流淌,这令人难受的压迫力终于消散开来。
“此人倒是关心乔邦的成长,却将自己与乔邦的关系撇的极为干净,似乎并不如乔将军所说的那样,这黑袍人或许并非乔邦的亲人。”崔去疾冷静分析,将心中推断说了出来。
“自称紫云宗的幸存者……那么对于皇庭以及影宗有敌意也是很正常了吧……或许正因如此,他才隐忍至今,出现在五省联军的必经之路上,但不清楚他是何目的,如果想要复仇只需冲进皇庭将伽罗皇帝击杀即可,以黑袍人的实力根本无须如此克制……还是说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北方的局势……这殓魂殿到底是何背景,竟有此等实力的强者坐镇……”杨成富朗声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紫云宗,由他分析得出的结论可信度更高。
“黑袍人再次证实了,葛建军与詹路都出身于殓魂殿,当真是好算计,同处军营十数载,我竟没能瞧出端倪,我这旅长做的,真是糊涂得很啊!”鲁绪磊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怎么也没料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两位心腹竟是殓魂殿的人,反倒是性格孤僻、冷漠待人的洪天英,却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偏偏自己平日里并没有太多优待,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太过糊涂了。
“若殓魂殿处心积虑想要渗透北境军旅,任由鲁旅长你如何防备那都是无济于事。好在鲁旅长你已经全身而退,倒也不必顾虑太多。我还是那句话,若鲁旅长不嫌弃,在南域军团三大军营可挂帅,与我有同等地位,绝不辱没鲁旅长。”乔安国见鲁绪磊仍耿耿于怀,开口安慰几句,同时在众人面前许下承诺,也算是给鲁绪磊一个交代。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鲁绪磊很快便曲解了乔安国的用意,心中揣测这是乔安国在试探自己,如今北境和南域近乎独立自治的局面,自己又深陷其中,看似受到庇护实则沦为工具,若继续困守于南域,自己便彻头彻尾沦为了吉祥物……
“承蒙乔将军美意,老夫年事已高,恐难担起重任,若有外敌来犯,老夫定冲锋上阵绝不含糊。但若让我管理军营,当真是力不从心,怕遭人诟病,晚节不保。还望乔将军体谅老夫,若能赏我每日几壶美酒,那便是极好的了。”
“那便依鲁旅长所言,若鲁旅长有心接管,随时皆可。”乔安国在近段时间与鲁绪磊短暂的接触,了解到他心事繁重,顾虑极多,若强行加塞责任于他,恐难长久,不如让鲁绪磊适应南域的生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黑袍人说明了最适合乔邦的去路,那么便为乔邦筹备一番吧,当下时局想要进入楼兰王朝是十分困难的,看来得通过非常手段才行了……”杨成富缓声道。
“此事不急,可以看出黑袍人对于乔邦的重视,但却从未与乔邦接触,这也是乔邦告诉我的。这也说明黑袍人有不能接触乔邦的原因,不然以黑袍人的实力,随意地撕裂空间将乔邦带到楼兰王朝那是轻而易举的,何须我等在此筹划?”崔去疾适时开口,回味着黑袍人刚刚出现时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推敲其中的深意。
“不过,此前在乔邦身上发现的种种奇怪事情也就有了解释,看来金子即便藏在南域也难掩其光芒,乔邦的天赋已被黑袍人知晓,或许我们应该遵从黑袍人的推断,竭尽全力培养乔邦才是。”杨成富自圆其说,将多年揣测归结于黑袍人的关系,也因黑袍人自报紫云宗身份而心生亲近之意,对黑袍人的行为毫不怀疑。
“此事容后再议,不过这黑袍人到底是谁,我是真的颇为好奇,以他的实力还需要遮掩面目,难不成是担心祸及家人?”乔安国说出自己的分析,手不自觉捋了捋泛白的胡须。
中军大帐内议论纷纷,可惜谁也没能得出最终的结论,因黑袍人突兀出现而产生的风波,在南域发酵,久久不能平息。
……
北境,龙眠山脉,殓魂殿。
“可查出了那黑袍人是谁?”林逸欢的声音格外的冰冷,她的表情十分冷漠,看不出猜不透她的喜怒,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八岁的女娃娃该有的面貌。
“禀殿主,卑职办事不力,未能查出黑袍人是何人。”邱彩灵战战兢兢,却也不敢吐字不清,唯恐林逸欢催动生死咒,令自己生不如死。
“这黑袍人拥有如此实力,敢在伽兰省以北的兰宁山脉拦下三万军士,岂是等闲之辈?”清冷的声线再次传荡,林逸欢一开口吓得邱彩灵跪伏在地的姿势更加标准了,鼻尖都快贴在粗糙的地面上了。
“殿主说的是,黑袍人实力强悍,以一人之姿挡下三万军士的去路,当真是恐怖。”邱彩灵急于附和,奉上一句若有似无的废话。
“此人对我殓魂殿如此了解,坏我接下来的诸多计划,定是我殓魂殿的内鬼……我令你三日之内快速查实殓魂殿内实力高强的殿使分别是谁,调查一下前天他们在何地域活跃。你只须将结果告诉我,多余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吧?”林逸欢那凌厉的眼神在邱彩灵的背脊上反复掠过,似乎在思考着将她提到大供奉这个位置是不是明智的决定。
“卑职定竭尽全力,为殿主分忧!卑职这就去办!”邱彩灵目不斜视,将身子压的更低,额头抵在地上做出臣服的姿态,随后起身弓背,面朝林逸欢缓步后退,直至脚跟接触到了台阶才立即转身,快步走了下去。
随脚步声越来越远,林逸欢原本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直挺挺躺在御座里,这御座实在是有些大了,对于八岁的林逸欢而言,属实是有些宽敞,若不是御座由冰冷的玉石雕琢而成,倒也可以作为一张床来用。
“母亲,你从未与我说起过,殓魂殿还有一位这么强大的强者存在啊……”
“他究竟是何人,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若他是帮助我的,那么他的行为确实解决了燃眉之急,我还没有为北境军旅的士兵种下生死咒,这些将士还没成为我的附庸,若北上来犯,北境军旅将不复存在,殓魂殿也无法以此为跳板,盘踞于北方。”
“可他又将殓魂殿给过早暴露了,这简直就像是逼迫着我尽快现身,让全天下都知晓我殓魂殿蛰伏数百年……”
“母亲,您叮嘱过我不要急于求成,但眼下的局面已不受控制,我必须冒险寻求突破了。”
“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我会小心的,我一定不会死的,母亲,你在天上要保佑我……”
“既然殓魂殿已被世人知晓,那么也是时候了!”
林逸欢遥望着头顶的雪峰口,那呼啸的寒风吹进山口发出尖锐的声响,目光所及之处竟是茫茫风雪,却在林逸欢的臆想中幻化出了母亲的容貌,仿佛有嗔怪,又带着温柔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林逸欢陷入了梦乡,即便是这冰冷的玉石御座,也没能阻挡林逸欢的疲倦感。
而遥远的南域,在石磨山的腹地中,亦有一人疲惫不已,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