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可机灵了,四岁的小朋友,已经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小兔子的区别。
她是小小的人,会说话的!
面对糖糖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因为怕伤害妈妈的自尊而小心翼翼解释的表情,祝心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怎么能以一副老母亲的形象示人?太丢脸了!
祝心轻咳一声,心虚道:“对啊,糖糖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是兔子?”
江屹还在笑,忽地抬眼,察觉到她在对自己说话。
而且,又是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江屹:?
这锅变成他一个人的了。
糖糖继续跑去喂小兔子,只要工作人员姐姐没说兔子撑了,大方的糖糖愿意将自己小提篮里所有美味的食物分享出去。因为家里的管家爷爷说了好几次,能吃是福呀!
等到孩子“哒哒哒”跑走,魏晚和石一唯也过来了。
他俩是过来拿相机的,这里的小动物全都性情温和,一点都不怕人,满满的治愈感,魏晚迫不及待地想要拍几张照,将这美好的时刻捕捉在镜头里。
祝心把相机递给魏晚,转头就准备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工作人员陪同着糖糖,小不点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江屹便全程和祝心在一起。
天气已经清朗,连空气中都是泥土的芬芳,和小动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既好闻,又不好闻。
祝心穿梭一条又一条过道,看见无数张小板凳,想要坐下休息,却始终坐不下来。总感觉坐下来,就要认真感受这里的气味了,会闻得脑袋轰隆隆的吧……
江屹看穿她的心思,从糖糖摆在一旁的小书包里拿出一包棉柔巾。
他抽出两张,递给祝心。
祝心奇怪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江屹捏着一张棉柔巾,将它卷成长长一条,递给她:“可以塞住鼻子。”
祝心“啪”一下将他的左手推开,想了想,顺便又推开他的右手,一本正经地说:“江屹,这样会把鼻孔塞大的!”
“成人鼻孔已经长成,不能改变大小。”江屹正色道。
“我才不信。”她没好气,一字一顿地说。
骗谁呀,谁说成人的鼻孔就一定不会变大,她才不要冒险呢。
江屹只好将棉柔巾捏成一团,随手抛进边上的垃圾桶。
这会儿,祝心已经找了一根围栏靠着,一左一右分别派出两根手指,捏着自己的鼻子,默默用嘴巴呼吸。
“空气中的臭味都被你吃进去了。”江屹好脾气地温声提醒。
祝心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两只手也开始犹豫,要先保护哪儿比较好。
“我帮你。”江屹抬手,在祝心已经捏住鼻子的前提下,帮忙捂住她的嘴巴。
“很闷的!”祝心失笑。
她伸腿要踢他,可他像是早就已经算准,轻巧地避过。
柔软的唇仍旧贴着温热却微微粗粝的掌心。
等到祝心微微怔愣时,他已经收回手,顺势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声音里带着笑意:“陪你出去等。”
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
魏晚将原本对着他们的拍立得相机收起,喃喃道:“其实不用闹离婚啊,这样多好。”
“我们这样也多好。”石一唯蹲在小山羊面前,状似不经意道。
“你说什么?”魏晚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石一唯冲着小山羊说,“咩——”
魏晚:……
【离婚综艺里就只有一对是真该离婚的,节目组真的失策,哈哈哈哈哈。】
【我是石一唯的粉丝,以前真觉得魏晚配不上他。可是现在,有点改观了。】
【不理解你们这些粉丝,偶像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好了,你们为什么有一股婆婆心态?谁都配不上你们的爱豆?】
【祝心是真的很宝贝她的漂亮脸蛋,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听人家说哪个明星给自己的某个部位买保险时,我就觉得祝心也该给自己的鼻子买保险。多好看的鼻子啊,线条流畅,又直又挺,连鼻尖都精致,给有攻击力的五官增加了清冷感,太优越了。】
【一直以为江总不太和祝心计较,可是最近几天的节目里,感觉其实他很爱逗祝心。江总是不是很喜欢看祝心跳脚的样子?】
【不瞒你说,我也爱看她跳脚……】
如今娱乐圈里的好多明星,不管做什么都怕遭到抨击,谨言慎行的,像是被程序设定好一般。相较之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祝心始终这么真实,没有任何改变。
祝心从美艳女明星变成“跳脚”女明星,然而她浑然不觉。
此时她站在农庄小动物基地外边,伸开手臂感受新鲜空气:“太舒服了!”
一转头,江屹立在那里,脊背挺直,一动不动的。
祝心比划一下自己的动作:“你学我这样。”
“不要。”
“试试嘛,很解压的。”
祝心迈着小碎步踱回来,抬起他的左手,又抬起他的右手。
像是捣鼓乐高玩具里附带的积木小人一般,乐此不疲。
江屹由着她摆弄,垂眼看时,见她蓬松微卷的发丝被阳光染了颜色,如同在发光。
她抬起他的左手,转而变换到右手时,他就将左手放下,眼底带着笑,等着她发飙。
终于,祝心抬起头,气鼓鼓地看着他。
江屹不改正,两只手插进口袋,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深。
他们立在阳光下,连一丝可以遮挡的阴影都没有。
看着她因不适强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他往前一步,用自己的影子,挡住刺眼的光芒。
“爸爸妈妈,小兔子吃撑啦!”
“姐姐让糖糖吹头发,不然会感冒哇。”
糖糖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祝心冲着他气呼呼道:“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她话音落下,就跑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江屹唇角上扬,低声道:“好。”
……
傅舒舒很少让自己彻底陷入悲伤的情绪中。
雨过天晴时,她也调整好心态,对岳文森说道:“谁也不能打倒我!”
岳文森将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对,谁也不能。”
傅舒舒露出娇憨的笑容,忽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阿嚏——”
“傻瓜,快回去换一身衣服,都要感冒了。”岳文森牵着她的手,跟随节目组一起回民宿。
【???谁要打她?】
【傅舒舒太矫情了吧,自己跑去淋了这么久的雨,如果真的感冒了,不是拖慢节目组的进度吗?】
【我是傅舒舒的粉丝,可是她这一波太让人心寒了。我们帮她和节目组撕,但到最后,她一点都不念着我们的好,还觉得我们要“打倒”她……】
【舒粉们先冷静一下,我们回粉丝群再说话,自己内部先不要乱,否则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噗,粉丝们都是小学生吗?】
节目才进行到第三天,可回到民宿洗了个澡,又换好衣服出来的傅舒舒,已经感冒了。
她请了半天的假,躺在被窝里将自己捂得紧紧的,一张又一张纸巾往外抽,擤得鼻子都红通通。
傅舒舒感冒了,岳文森也没心思录节目,留在房间照顾她。
晚上的节目结束,蒋瑶星回房间想要好好休息,可岳文森不是给傅舒舒冲感冒药,就是端茶送水,明明她还没有发烧,给的却是发烧时的待遇,连额头上的毛巾都换了好几回。
蒋瑶星也想无视他们,然而岳文森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等到傅舒舒感觉身体舒服一些,他就坐在床头,让她的身体半倚在自己身上,温柔地安慰,夫妻间的情话在这个房间内回荡,听得蒋瑶星万分不自在。
“瑶星姐,你只管睡,我晚点再走。”岳文森说,“走的时候会帮你们带上门的。”
蒋瑶星都傻眼了。
人家俩口子在边上你侬我侬,她能睡得着吗?
蒋瑶星犹豫许久,无奈道:”要不把这个房间留给你们吧,我出去睡。“
傅舒舒起初也有点为难,但转念一想,直播镜头已经关闭,也没有观众说三道四,便用力点头:“好啊,你和凯哥一个屋,两个人也能趁这次旅行的最后两天,和彼此好好谈心。”
蒋瑶星的嘴角动了动,实在笑不出来,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换洗的衣服,又带了洗漱包,离开房间。
等她一走,岳文森就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起。
“文森,这次参加节目,好像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听节目组的赵导说,总是单独给祝心开直播间,是因为她的人气涨得很好。相比之下,参加这档节目,对我来说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加成。”傅舒舒沮丧道。
岳文森缓缓道:“她人气涨得快,是因为带着小孩一起来参加。可爱的小朋友,确实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讨论度和关注度,连带着她作为孩子的母亲,人们也不忍心黑了。但是,看一个艺人走得有多远,还是得考虑她个人的能力,舒舒,她根本就没有能和你相抗衡的作品。”
傅舒舒摇摇头:“不要这么说,以前她那几部电视剧的收视率和口碑,是我一直都追不上的。”
“以前?五年前?”岳文森语带讥讽,又说道,“靠小孩圈粉而已,我们也可以。下次旅行,我们也带着然然来。”
傅舒舒的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他对祝心这么反感,是因为,一心向着自己吧。
“到时候然然过来,一定能玩得很开心。”
转念一想,她也确实不该太焦虑。既然已经决定参加真人秀,网上就一定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和谐音符,她的起点没祝心高,后续发展却要比对方稳很多,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更何况,她还有“气运光环”。
“他们说明天早上会有飞行嘉宾加入,听说是个从来不上综艺的大人物,说不定到时候,我的运气就来了。”傅舒舒冲着岳文森眨了眨眼睛,重新乐观起来。
岳文森笑了:“把身体恢复好,明天才能迎接好运。”
……
“砰砰砰——”
听见敲门声时,魏晚和祝心都有些惊讶。
第三天的直播已经结束,这个点,就连工作人员也不会上门打扰的。
“谁呀?”趴在床头听故事的糖糖翘起小脚丫,自然地问。
“是我,我是——”
“是瑶星阿姨哇。”小团子说。
魏晚起身去开门。
祝心捧着糖糖的小脸:“新耳朵真好使,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妈妈,为什么是新耳朵?”
“因为你的耳朵才用了四年,当然是新耳朵了。”
糖糖歪着脑袋,小嘴巴凑到祝心的耳畔测试,奶声道:“妈妈,你的旧耳朵还好吗?”
祝心:……
她的耳朵是旧耳朵,用了二十多年了。
然而毕竟不是七老八十,还是很好使的。
“瑶星?”魏晚打开门。
门外的蒋瑶星尴尬局促,手中还拿着洗漱包和换洗衣物,说道:“舒舒感冒了,文森在照顾她。我刚才本来想问一下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但前台说他们只有只有五间房,有一间房已经被节目组预订了。”
“预订?还有人要来吗?”祝心抬起头。
“不知道。”蒋瑶星说,“我和温凯在分居状态,去和他一起住也不合适,能不能打扰你们……”
“可以啊。”祝心说,“进来吧。”
蒋瑶星松了一口气:“我问一下前台,方不方便送一张便携床过来。”
“我去吧。”魏晚说。
民宿确实还有一张简易的便携床,是前台的工作人员中午午休时用的。
床送过来时,蒋瑶星感激地道谢。
“傅舒舒和她老公……”魏晚忍不住开口,抿了抿唇,“多少有点毛病。”
傅舒舒又不是三岁小孩,小小感冒,还需要贴身照顾吗?他们爱秀恩爱是他们自己的事,可现在是影响到蒋瑶星了,魏晚不由为她抱不平。
蒋瑶星一直是没什么主意的人,现在有了落脚地,也就不再想这么多。
更何况,住在这里,听着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似乎让她的心情放松不少。
祝心和魏晚都已经用过卫生间了,蒋瑶星便去洗澡卸妆。
等到出来时,满脸的浓妆被洗净,她做了个深呼吸,自在多了。
糖糖听完了故事,满足地睡着,可现在不过九点多,对于大人来说还太早了。
祝心坐在梳妆镜前护肤,手法讲究又细致,抬眼时,恰好听见蒋瑶星开口。
“你们都挺火的,想上综艺节目有很多选择的机会,为什么会来这档离婚节目呢?”
几天的相处,三位女嘉宾之间气氛融洽和谐。
魏晚坦荡道:“当初分得很干脆,不管他怎么挽留,我都铁了心。可是时间长了,居然有点想念,来参加节目也不错,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小借口,好好道别吧。”
“我也是这样。”蒋瑶星说,“分居太长时间了。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相顾无言。真分开了,又会想起曾经的美好。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没主见的人,和他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就不敢再做出改变。”
她们这些复杂的感情,之于祝心,是很陌生的。
她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旋了一下精华的盖子,若有所思。
“但真的见面,又发现不过如此。下一期,我可能不会再参加了。”蒋瑶星说。
魏晚意外道:“不参加了吗?”
“我和温凯,跟你们几对都不同。我们的交流太少了,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也是煎熬。”蒋瑶星苦笑,“幸好合约是每期一签的,既然已经没办法继续,还不如早点放下。估计到时候,节目组还会物色新的嘉宾,现在节目火了,想要参加的嘉宾应该不少。”
“我不喜欢浓妆艳抹,不喜欢穿着漂亮但不方便的裙子,讨厌穿着磨脚的单鞋和高跟鞋。”
“唱歌是我的爱好,可录vlog不是,在飘窗自弹自唱时,我很高兴,可一个抬眼就看见他用镜头对着我,还让我摆动作,真的很扫兴。”
“我愿意唱歌,但不愿意被勉强,真正想唱的时候,就算没有话筒,也可以响亮得唱……”
魏晚和祝心从来没有听蒋瑶星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她们沉默了许久,再与她对视时,发现她又垂下眼帘,像是思忖自己的语气会不会太激烈。
“明明很有主见呀。”祝心笑道,“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没主见了。”
“童年的时候,总是想照着别人的想法活,片场的大人说我很可爱,我就要故意表现得更可爱。后来到了青春期,我又开始拧巴起来,人家让我做什么,偏偏不要。”魏晚拍了拍蒋瑶星的肩膀,“直到现在,我意识到了,不管是按照别人的想法,还是故意和别人对着干,这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人生的抉择,自己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对的。”
蒋瑶星原本不够坚定,可听了祝心和魏晚的话,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拿出手机,和她们交换联系方式,笑着说:“以后可以找你们聊天吗?”
“当然了,发了新歌,一定要给我们分享链接。”魏晚说。
“现在专辑是不是要用听歌的软件买?到时候我一口气给你买一百张。”祝心财大气粗道。
“那是大牌歌手。”蒋瑶星笑道,“我的歌不用购买。”
“你就是大牌歌手。”祝心反驳,双眸亮晶晶的。
蒋瑶星的心,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暖充盈了。
她点了点头:“对,我一点都不差劲。”
祝心继续做着睡前护肤工作。
她的这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很有门道,是蒋瑶星之前没见过的。蒋瑶星坐在她身旁听科普,格外认真,只差拿纸笔记下来做功课。三个人分享着护肤的经验,魏晚说起,以前石一唯在家的时候总跟她抢护肤品,哪瓶贵,就抢哪瓶。
祝心和蒋瑶星笑出声。
这么孩子气的行为,确实是石一唯的作风。
“其实我站在旁观者的立场,魏晚和一唯,还是很相爱的。”蒋瑶星停顿片刻,又看向祝心,“你和江总也很相爱,对不对?我看出来了。”
这个问题,让祝心懵了一下。“相爱”这两个字,好像与他们无关,也与她无关。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爱。
父亲不爱母亲,所以会多次背叛家庭,外头的女人无数次找上门,又无数次被赶走,几乎没停过。母亲是爱父亲的,但不爱她,才会选择悲壮地在她面前跳楼,给她父亲一个深刻的教训。只不过,受到教训的不是父亲,而是她。
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祝心很难形容什么是“爱”。
但是,她在学习。
无条件为糖糖付出,应该就是学习初见成效了。
“我不知道。”祝心诚实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