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峥年已经走到了床边,他正要掀开被子上床,听到初夏这句话,他抬头看她,眼里带着愉悦。
妻子这样在意他,只要想起来这个,心里就不由自主涌上甜意。
他语气认真和她解释说:“我从来没和方泠泠私下里接触过。在基地的时候,我只专心工作,所以你说的受欢迎,应该是没有的。”
他还仔细去回想基地的生活,在他周围的工作人员,确定只有方泠泠一个人这样心思不在工作上。
初夏听到他这样认真地回答,愣了一下,她其实只是开玩笑,但岑峥年却解释得这么认真,好像生怕她误会一样。
“我……”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峥年这时候已经上床坐在了她旁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是我怕你误会。”
他知道初夏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就算有也没什么,这是应该的。但这种事情,他一点点都不想初夏有误会的可能。
初夏心里一震,她看着岑峥年,心好像漏了一拍,又像一滴蜜滴了上去,淡淡的甜味浮了上来。
“我没有误会。”初夏赶紧移开目光,生怕自己再看他几眼,会更加控制不住心跳。
岑峥年轻笑出声:“嗯。”
初夏听着他的笑声,忽然觉得脸有点发烫,她手没意识地扣着刚刚放在旁边的书,心跳又快起来。
“字你看到了吗?”岑峥年蓦地出声。
初夏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字,想起来那张纸上写的诗,她“轰”一下,脸更烫了。
“看了。”初夏抿抿嘴唇,语气努力保持着镇定问:“你为什么会想到写《子衿》?”
这首诗的表意太明确,一想到是岑峥年写给她的,初夏就忍不住耳朵发热。
岑峥年身子靠在床头上,整个人十分放松,语气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写的时候觉得这首诗最符合我的心境。”
他确实对妻儿很想念,工作的时候一心在工作上,但一休息,和初夏安安相处的画面,便铺天盖地占满他整个脑子。
岑峥年想要陪安安上学,想晚上的时候陪初夏做题,解答她的疑问,想早上一醒来便能看到两人的脸,那种幸福感是说不出来的。
只要尝过了,便会上瘾,永远无法戒掉。
岑峥年问她觉得他的字怎么样?
初夏想了下说:“比我写得好。”
“和外公的比呢?”岑峥年望着她,眼里的温柔好像能化人。
初夏赶紧躲开他的眼神,语气很快地说:“你们两个是不同的风格,没法比。不过我觉得外公的字洒脱,你的字里好像背负着什么,有点沉重。”
岑峥年神色怔愣了下,眼里露出一抹复杂,他确实背负着很多责任,有时候也会觉得累。
但他不敢松懈,国家和领导交给他的任务,他也怕完不成,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谁都说不准,他们只能闷头前行,错了纠正再继续。
岑峥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没有外公的心境洒脱。”
初夏用另外一只手拍拍岑峥年,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现在年轻嘛,有责任多正常。你到外公的年纪,什么都想明白了,也会洒脱起来的。”
岑峥年被她话说得瞬间笑出声,刚刚升起的一点阴霾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这会儿天还不算晚,初夏今天午休了,并不太困,她还想再看会儿书,不过岑峥年问起她和安安在家的生活,还有她工作接班的事。
初夏又把书放在一旁,想想很多事其实在信里都和岑峥年说过,便挑了些没和他说过的事说。
她讲故事的天赋不高,不如岑峥年的声音娓娓动听,只会平铺直叙。
她给岑淮安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他会睡着那么快,初夏觉得就是她讲故事太枯燥催眠了。
岑峥年一开始还时不时问一句,回应着她说的话,后来她讲着讲着,发现听不到岑峥年的声音了,再一低头,就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岑峥年眼睛闭着,睫毛在眼睑处投下弧形的阴影,整个人变得更加温润无害,让人忍不住放轻动作,生怕吵醒了他。
初夏想动动身体去关灯,发现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一点松开的迹象都没有。
她轻轻往外挣脱,岑峥年立马皱了皱眉,好像要醒的模样,初夏不敢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岑峥年的呼吸很平稳,应该进入熟睡状态了,初夏才小心地拿出自己的手。
不过岑峥年还是差点没醒,初夏轻轻拍拍他的手,小声说一句:“你睡吧,我去关灯。”
他眼睛动了动,没有睁开,初夏起来把灯关上,躺进被子里睡觉。
刚躺下,岑峥年的手环过来搂住了她的腰,初夏以为他醒了,后来发现他没有其他的动作,知道他就是下意识的睡觉行为。
一开始身边躺着一个大男人,他体温比她高太多,像个火炉一样,烧得她脸都是热的,她很不习惯,总想避开他睡觉。
但被子就那么大,她避不开他,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
初夏做了个梦,梦里她住在火焰山旁边,一直不停努力提水去浇火焰山的火,累得她不行,火还越烧越旺了。
她热得一下子醒过来,发现她被岑峥年牢牢抱在怀里,身上还盖着两床厚被子,怪不得她觉得那么热呢。
初夏想把岑峥年的手拿开,谁知道刚一动,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男人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做什么?”
“我热,你放开我。你不觉得热吗?”
岑峥年也热,但这样抱着初夏睡觉的感觉太好,让他有真实感,不再是基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所以他舍不得放开她。
初夏不知道他的想法,拉开他的手自己滚到了一边,还警告地看他一眼说:“我真的热,你不要抱我了。”
岑峥年无奈地看着她:“行,你睡吧。”
也差不多该到起床的时候了,他这一觉睡得很好,现在已经没有睡意,他准备起床去看看安安。
初夏打了个呵欠,在岑峥年起床后,把被子一裹继续睡,直到外面的起床号把她叫醒。
新年第一天,军人们居然还坚持跑操,初夏也是佩服得不行。不仅有起床号,还有家属院放鞭炮的声音。
昨晚上就有,但是她深夜睡觉沉,不影响她睡眠。只有早上该醒的时候有动静才会吵醒她。
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初夏揉揉自己的脸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准备出去洗漱。
刚穿上裤子,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岑峥年头发上挂着水滴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军装。
“你洗完头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她身为医生的职业病犯了,指着他手上拿着的毛巾说:“你快擦擦头发,冬天不擦干头发以后容易头疼。”
岑峥年听到她的话,把毛巾放在头上开始擦,嘴里却问着她:“这是医书上写的吗?”
昨晚上初夏看的医书他看到了,他没有研究过医学,平时对身体健康这块儿也不重视,一工作起来什么都不顾。
初夏点头:“对。不止医书上有,老一辈有生活经验的都知道。”
她坐在桌子前给自己梳头发。
这间屋里除了书桌,她屋子里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蒋胜男贴心地放了镜子梳子这些她能用到的东西。
初夏的头发很长,她一直没有剪过,也没有去理发店让师傅给她做个发型。
这会儿流行的烫发不是初夏喜欢的,她也不爱染头发。平时有时间,就自己给自己编个好看的发型,没时间随意扎个马尾辫就出门了。
冬天的时候她怕冷,就低低编个辫子,戴上厚厚的毛线帽子或者皮毛帽子,再围上围巾,非常暖和。
新年第一天,初夏准备给自己多打扮一会儿。
岑峥年在旁边看着初夏一下下梳着头发,突然脑海里就浮现一首诗。
“娥眉顾盼纱灯暖,墨香瀑布荡衣衫。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他放下毛巾,情不自禁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初夏拿梳子的手。
初夏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岑峥年低下身子,看着镜子里的初夏,温声说:“我来帮你梳头吧。”
初夏惊得眼睛瞬间瞪大,梳发画眉,在古代这是闺房之乐!
岑峥年被她看得耳朵有点红,没有说话,将她手中的梳子拿了过来,低头认真地给她梳头发。
初夏没有拒绝,而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子有些僵硬地任由岑峥年给她梳头。
他梳头发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比她自己给自己梳还舒服。
过了会儿,岑峥年把初夏的头发都梳顺了,他停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会扎头发,更别说编头发这些比较难的手艺了。
初夏从镜子里看到他为难的样子,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笑吟吟地说:“继续啊,你怎么不梳了?”
岑峥年看出来了妻子的促狭,奈何他真不会梳头,笑着实话实话:“接下来我不会了。”
初夏一脸无辜:“那怎么办?我还想看看你给我梳的头发好不好看呢?不然我就这样披着头发出去吧。”
岑峥年沉吟了下说:“也不是不行。”
初夏娇“哼”一声,夺过来他手中的梳子说:“不可以。西北风那么大,我披着头发一会儿就吹得打结了。”
说着她叹口气,熟练地给自己编着辫子说:“想让你给我编个头发,让我早上的手能清闲一下,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岑峥年被她说得轻咳一声:“不然你教我?我试着给你编。”
初夏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松开手说:“好啊。”
其实编头发不算难,只要认真想学。像什么鱼骨辫、四股辫这种难的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但股辫两股扭辫还是很容易学的。
初夏没有为难岑峥年,只是让他给自己在后面编了一个股辫子,前面她自己整理一下发型,戴上帽子出去一样很好看。
“今天你学会一种编发了,剩下的以后再教给你。”
初夏信任地拍拍岑峥年的胳膊:“等你都学会了,我就可以放心地把梳头的事情交给你了。”
岑峥年低头,嘴角噙着笑看她:“好。”
“我们出去吧,安安估计都起了。”初夏往外走着说。
岑峥年看过岑淮安进来的,他点头“嗯”了一声:“安安在楼下和我爸下象棋。余田他们也在。”
昨晚上的象棋没下完,安安就去睡觉了,今天一早看岑父没去工作,他拉着他继续下。
初夏和岑峥年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余田大声欢呼的声音:“安安,你真是太棒了!又赢了,来来来,和我也下一局。”
她看到余田把许亮赶走,他坐在岑淮安的对面,两人收拾棋子准备开新局。
“安安的棋艺很厉害。”岑峥年轻声和初夏说,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
初夏一挑眉,眉眼间也露出来自豪:“毕竟跟着老师学了那么久,他又爱下棋。”
岑淮安不仅练围棋,象棋、跳棋、飞行棋一样玩得好,他经常和家属院的小孩子玩,后来小孩子玩不过他,他就和一些没事的退休老人下。
初夏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多厉害,但知道他只要和一个人下输了,就会天天去找他,每天琢磨怎么赢,直到赢了这个人。
家属院有的老人就和初夏说,安安这孩子未来一定大有前途,对一件事太能坚持了。
两人走过去站在了岑淮安的身后,看着他和余田下。
安安的神色很认真,嘴巴紧紧抿着,胖乎乎的小手拿着棋子,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戏一样,实际上余田额头都开始冒出来汗。
他抬头望向岑峥年,脸上露出无奈说:“我的天,峥年你这儿子了不得,这棋我和他下都觉得吃力。”
岑峥年神色淡淡地说:“他现在跟着老师在学围棋,你下不过他正常。”
棋艺不经常下肯定会生疏,余田他们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平时都在忙工作,不知道多少年没下过棋了,下不过岑淮安也正常。
不要小看小孩子,特别是天才小孩,他们吸收知识并应用起来的速度,快得惊人。
岑淮安和别人下一盘棋,就能学会别人厉害的下法,他记忆力好,下输了还会回家自己复盘,棋艺进步得很快。
余田一脸恍然地大喊:“怪不得我们都下不过安安呢,原来你是专业选手!”
初夏在旁边笑着说:“还不算专业选手,他才学几个月。”
余田人心头顿时感觉被插了一把刀,以后决定,再也不要和岑淮安下棋了。
岑父在旁边面色也有点尴尬,他拿着报纸挡住脸,一副认真看报纸的模样,心里和余田他们一样的想法。
初夏看看周围,问向岑父:“爸,妈呢?”
岑父放下报纸,脸色已经如常,他看向厨房说:“在和小刘一起下饺子。”
说着,他掏出来几个红包,开始给在场的人发,包括余田他们也有。
余田人一开始不好意思,毕竟那么大的人了,笑着推拒:“叔,我们都是大人了,不要红包。”
岑父硬塞进他们口袋里,“拿着!在我和你们姨面前,你们永远都是小孩。”
余田人惊恐地发现,他们壮青年,居然没有岑父这样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力气大,就这样被他塞了红包。
初夏和岑峥年都没有拒绝,特别是岑峥年,他一脸毫无意外地看着余田人拒绝,最后被迫收下红包。
他父亲的力气,他比谁都了解。以前岑父年轻的时候,在军队里一个人打好几个没问题,不是打什么不会的普通人,是和有战斗经验的军人打。
而且各种训练都是第一,体能非常厉害。
岑峥年别看文弱,以前他和大哥被岑父操练的时候,和战士对打是没问题的。
能明显感觉出来,初夏和岑淮安的红包最大最鼓,连岑峥年都比不上,他就薄薄的一个。
岑淮安趁着大家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悄悄地打开红包。
看到里面满满的钱,他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赶紧把红包合好,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岑淮安以为没人注意他,其实初夏和岑峥年包括岑父都用余光看着他呢。
他这小财迷的模样,让初夏忍不住看向岑峥年,对他露出无奈的笑:你儿子就是这样喜欢钱。
岑峥年点点头,眼里也带着笑意。
红包其实应该昨晚上守岁的时候发,不过昨天蒋胜男没有和大家说守岁。
她看出来了岑峥年想和初夏单独相处,安安太小,余田他们也很累,而且她和岑父年纪大了,都不能熬夜,索性不守了。
反正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昨晚上其实还有文工团的文艺汇演,她们也没能去看。岑峥年一回来,大家都高兴,把这事给忘了。
岑淮安也过于兴奋,被初夏哄着,一讲故事直接睡着了。他早上才想起来他没看一直期待的除夕汇演。
但也没有很遗憾,毕竟爸爸回来了,这就是最让他开心的事。
很快蒋胜男和小刘端着饺子出来,初夏她们赶紧去厨房帮着一起端。
北方过年,早上固定就是吃饺子,吃完饺子再端着饺子给各个亲朋好友送,亲朋好友再端自己家的饺子送过来。
一般这种活都是交给小孩子,而且是一家所有的小孩子都去,因为会有压岁钱。
出去端着碗,回来碗空了,但是口袋却鼓得要撑破,都是压岁钱和糖果花生。
不过岑家在部队没有亲戚,而岑父的职位是只有别人来给他拜年,他不需要给别人拜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