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子不过一指宽,绕到后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绷的极紧,像被拉满的弓,又像被拨紧的琴弦。
无需太用力。
陆缙很清楚,他只要食指一勾,轻易便会崩断、弹出来。
毕竟他在晚上曾试过无数次。但即便再熟练,白日的冲击力要远胜漆黑的夜晚。
尤其在午后,日光最盛的时候,刺眼的光照的连带子上细密的针脚都看的清,遑论那如羊脂玉一般一丝杂色都没有的背。
一根带子攥在他手中,好似攥住了她半条命。
江晚吟也不像看起来那般淡定,脸颊亦是樱晕,她抚了下心口,才镇静地道:“粉盒掉了,你捡一捡。”
陆缙听见她声音,思绪顿时回转,手一松,江晚吟颈上立马弹出一道痕。
她低吟了一声。
陆缙喉结亦是跟着滚了滚。
一根带子便能如此,若是他的手攥上去……香粉盒咔哒一声扣上,倏地又盖住了他的念头。
四下寂静,铿然一叶。
江晚吟听着粉盒锁上的声音也跟着颤了一下。
紧接着,陆缙起身时腰间佩戴的匕首上的穗子垂了下来,正好擦过江晚吟的腰。
又轻又软,顺着她的脊骨往上爬,掀起一股难言的痒意。
江晚吟双手一抓,攥紧了枕巾。
她本是随意找的借口,此刻浑身仿佛当真起了疹子,分外不自在。
偏偏那剑穗还是她自己送的。
江晚吟欲哭无泪,想躲又不能,只能抿着唇忍着。
等陆缙起身的时候,一垂眸,轻易便发现她被穗子掠过之处皆泛起了点点的红。
江晚吟也发觉自己实在脸皮太薄,陆缙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倒是先红了脸。
她胡乱地伸手抓过粉盒,压着砰砰的心跳轻声催促道:“我热,先帮我解开吧。”
屋子里没用冰,陆缙亦是出了汗,勾着那根带子的手打了滑,正欲扯开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是晴翠。
陆缙倏然回头。
晴翠一进门,便看见站在榻边的陆缙。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指上还勾着一根细细的带子。
晴翠一激灵便要喊出口,却被陆缙眼风一扫,生生又咽了回去。
“过来。”
陆缙用眼神无声地示意道。
明明这是江晚吟的房间,但陆缙气场太强,晴翠被他镇的硬生生没反应过来,顺从的过去替了他。
江晚吟亦是没想到晴翠突然回来了,脸颊烫的厉害。
且陆缙刚刚分外克制,连手指也没碰到她脊背一下,料想他对她即便有意,情意也尚浅,完全不足以让他心乱。
她略有些丧气,又加之脸热,并不敢拆穿。
被陆缙盯着,晴翠亦是如坐针毡,一个字不敢多说。
安顿完江晚吟睡下,她才硬着头皮出去见了陆缙。
陆缙神色倒是坦然,如实地道:“屋子里热,婆子们都躲懒去了,你们娘子醒来找不到人,双目又看不见,把我当成了你,你莫要误会。”
晴翠本就是躲懒了一会儿,被他一敲打,连忙低下了头:“世子放心,奴婢下回不敢了。”
陆缙谅她也不敢多说。
实则便是说了也没什么。
“你去吧。”他吩咐道。
陆缙一松口,晴翠活像逃过了一劫,连忙碎步回了房去。
如此气势实在摄人,也不知小娘子素日里是怎么忍受过来的,晴翠腹诽道。
站在廊下被冷风一吹,陆缙亦是觉得荒唐。
刚刚他险些冲动行事。
她身子尚未大好,是万万动不得的。
且她双眼也看不见,这个时候动她未免太欺负人。
陆缙捏了下眉心,回了前院饮了两杯冷茶后方淡下来。
但从这次跳水救人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江晚吟平日里虽看起来温温吞吞,但骨子里是个倔强的。
想来也是,毕竟杀母之仇,如何能轻易搁下?
她又没什么凭仗,便只能拿命去博。
陆缙本意是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但如今已超出他预期,再继续放纵,她恐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是时候收网了。
陆缙指腹搭在那封早已写好的休书上,缓缓抽了出来。
***
次日一早
决定之后,陆缙借着请安的名义去了立雪堂,打算将这一切先告知母亲,免得她身子不好,陡然受惊。
然母亲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的念头。
“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派人去请你,我今日进了宫,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同你相商。”长公主撇了撇茶盖。
“什么事?”陆缙见母亲有话,便让她先说。
长公主却反倒迟疑了起来:“其实依你父亲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我不该问你的。但我想着你是个有主意的,两年前你祖母擅自为你聘了江氏,并不十分合你的心意,因此这回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母亲这是何意?”陆缙搁下茶盏,以为她已然知道了江氏的事。
陆宛今日也在,她颇为不解:“二哥已经成婚了,母亲这意思是又要为他说亲?”
“你猜的不错。”长公主点头,又看向陆缙,“前些日子安平回京了,她那未婚夫病逝了,如今正没个着落,平南王老来得女,膝下只这一个独女,他又立了功,圣人便许诺要为安平赐婚,此事……你可知晓?”
“……知道。”
陆缙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指骨搭在桌面上轻轻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