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带走江晚吟之后,很快,剩余的人便围了过来,要对江华容动手。
江华容瞳孔一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这也不能怪她。
她从前听闻红莲教徒虽凶神恶煞,但打的是“弥勒下生,普度众生”的旗号。
杀的也都是些贪官污吏,奸恶之人,从未残杀过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
她怎能想到那大汉反过来竟要当场杀了她。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华容后悔不迭。
此刻,护卫已经全被击杀了,眼看着那群人要围过来,江华容连忙缩回了车厢里,想要改口,承认自己才是江华容。
正要开口时,一个武僧模样的人却挡在马车前,呵退了那群人:“都下去!”
“黄四,你这是做什么?”先前那大汉吼道。
“我倒是想问问你!”那武僧也扬了声音,拽着那大汉往一边去,“贺老三,你疯了不成,教首说了,只绑江氏,至于江氏的那个妹妹,一根汗毛也不准动,一根手指也不许碰,你敢动她是不要命了?”
“我奉的乃是郡主的命令,郡主知道今日这个江家妹妹也会来后,特意吩咐我让我绑走江氏后将这位也就地解决,我这是遵郡主的命令!”贺老三,提到郡主时压低了声音。
“郡主为何要动她?”黄四皱了眉。
“那我就不知了,我也是听命行事,让开!”
黄四却充耳不闻。
“黄四你聋了,老子叫你让开!”
贺老三“噌”的一声拔了刀,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唰的拔了刀。
“今日有我在,我看谁敢动!”
黄四金刚怒目,佛杖重重一锤,另一群人也涌了过来。
两边人拔刀相向,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黄四,你敢不听令?要是不宰了这个娘们,郡主会要了我的命!”贺老三逼近一步。
“今日你若是敢动这小娘子,教首恐怕会让你生不如死!”黄四亦是欺身。
“你……”
贺老三被逼的不得不垫了脚。
“你不信便试试?”黄四冷笑一声,“教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上一回那主簿的手正是他亲手砍的,砍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缺口,你若是也想尝尝那滋味,不妨便试试。”
贺老三一想起那场面顿时浑身发憷。
那人冷血无情,像一条阴冷的蛇,他入这行是逼不得已,可那人好似只是为了享受杀人似的。
简直让人恶寒。
尤其那唇角,似笑非笑的,明明上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下一刻却面不改色的拧下了对面人头。
他脸上这道一指长的刀疤便是犯了禁后拜他所赐。
贺老三后背阵阵发凉,仿佛被毒蛇缠上了似的,浑身冰凉黏腻。
他打了个颤:“我听令便是,至于郡主那边,让教首自己去解释吧。”
“这不必你操心。”黄四嗤笑了一声,“一个黄毛丫头,若不是看在她爹的面上,何须我们教首出面。”
贺老三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收了刀。
两边剑拔弩张,江华容躲在破了一半的车帘背后,只能看见浩大的阵仗,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屏着息,隐约看出他们争吵了一番后,好似打算放过她。
这是为何?
江华容不明,很识趣的不打算说出自己究竟是谁了。
巷子里虽隐蔽,但刀光剑影,厮杀叫喊,很快,巡夜的巡检司便听到了,列兵遁甲,调了附近所有值巡的人持盾重步过来。
江华容一见到救星,从车
窗里钻出去,拼命的朝着官兵跑去。
“他娘的,官兵来了,快走!”负责看哨的人叫道。
“怎么这么快?”黄四眉头一凛。
“恐怕是上回那姓周的事闹大了,先撤!”贺老三拎着江晚吟往马车上一抛。
正在此时,贺老三忽然又想起一事,刚刚他劈开车帘的时候,发觉这姐俩长得差不离,这小娘们又说自己不是江氏。
万一……抓错了人呢?
他一拍脑袋,边上马,边将此事同黄四说。
“你怎么不早说?那个已经放走了。”
黄四瞪了他一眼,赶紧去扒拉塞在马车里的江晚吟。
夜晚黑乎乎的,看不清脸,隐约只能辨个身形。
他从前在教首那里见过一幅画像,画上是个清瘦窈窕的小娘子,眉目清冷,泠泠如山间雪,又听得这小娘子刚十五岁,料想身量尚未完全长开。
可车厢里这个,粗粗打眼一看,身形玲珑有致,颇有闺中少妇之态。
短短三月,一个人的变化想来也不能如此大。
“错不了,这必定是江氏!”黄四果断地道,翻身上马,扬鞭冲众人大喝了一声,“撤!”
于是贺老三也不再迟疑,甩了一鞭子,一行人便冲出去。
杀了一拨守卫后,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出了巷子,朝着人流多的地方去。
一路撞的七零八落,等巡检司的的人再回神,大街上早已没了那帮人的身影,早不知分头藏到哪里去了。
“这帮贼骨头!”
领头的恨恨的磨了磨牙,只得飞奔回去通禀。
另一边,江华容获救之后,巡检司的人一听得这是开国公的长孙媳,连忙派了人护卫回去。
江华容这还是头一回经历如此险境。
“嬷嬷,刚刚我差点,差点……”她颤着唇,吓得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没事了,这不是回来了。”孙妈妈搓着她的手暖了又暖,她面色方红润一些。
定了定心神,江华容又道:“国公府规矩最是重,刚刚我让江晚吟相替的事情绝不能传出去,嬷嬷你可千万记得守口如瓶。”
“我知晓。”孙妈妈道,“不过那群人心狠手辣,小娘子这回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那是她的命,生死关头,谁不想活,怪不得我!”
江华容不由分说,江晚吟回不来更好,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做过的所有事了。
“不对,还有晴翠。”江华容忽然又想到,“这小蹄子现在在哪?”
刚刚他们的马车车辙已经断了,现在江华容同孙妈妈正单独坐在巡检司准备的马车里。
孙妈妈方才也被吓住了,这会儿才想起来:“那丫头磕破了头,还昏着,好似是被人带着包扎去了。”
“多管闲事!”江华容低低骂了一声,“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动不得了,等回了府,立马便把这丫头接到披香院里,叫人给她多灌些安神的药,最好……永远也别醒来。”
孙妈妈明白她的意思了,又想起她刚刚毫不迟疑的把江晚吟推出去当替死鬼的行径,心底阵阵发寒。
但如今这条路已经回不了头,她只能照办:“老奴知道了,娘子放心,待会儿回府后少不了盘问,您千万记得撑住。”
“我明白,嬷嬷放心。”
江华容嗯了一声,却想,便是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她才是长房长媳,她的名声自然重过江晚吟,他们必定会保着她。
***
国公府消息灵通,江华容刚回府便被叫到了寿安堂,长公主,国公爷同老太太都在,陆缙那边也已经派了人通知了,正在往回赶。
江华容按照之前
同孙妈妈商量好的,进门便掩着面哭了起来。
老太太同长公主一行听到红莲教袭击国公府的马车时又惊又急,这会儿一见到回来的是江华容,微微诧异:“怎么是你回来了,这么说,红莲教抓走的是你妹妹?”
“是她。”江华容哭道。
“怎么偏偏是你妹妹?二郎不是说红莲教放出话,要抓的是账本上的人么?你妹妹长在青州,来上京不过月余,怎会与账本扯上关系。”长公主问道。
“这我便不知了,兴许他们是见三妹妹生的美,见色起意,一时生了歹心吧。”江华容编了个理由,怒骂道,“这群人本就是乌合之众,行事浪荡,哪里讲什么道理!”
江晚吟生的极美,这是众所周知。
如此……似乎也能说的过去。
但在场的皆是人精,哪里便这么轻易相信过去。
长公主撇了撇茶盖,淡淡地道:“是吗?”
江华容被上首的几双眼盯的汗涔涔的,却笃定他们会将错就错,咬着牙坚称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旁的缘由了,兴许三妹妹暗地里同周主簿曾来往过也说不准,我同她并不设防,我的印章上回借了她把玩,尚在水云间里,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当真不知情?”
江华容话尚未说完,突然被打断。
陆缙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门边,目光黑沉沉的,玄色氅衣上裹挟着夜风的凉气,一进门,寿安堂都仿佛冷了下来。
他今日去了周府查探,所获颇丰,故而当听到小厮来报江华容出事时并不意外。
可他没想到,回了府后看见回来的人却是江华容,不是江晚吟。
那一刻,他心□□像被扎了一剑,沉沉地站了许久,久到手中的东西几乎快被握碎。
江华容从未见过他这般冷峻的模样,心底一抽,声音都弱了许多:“我不知……”
陆缙一言不发,一抬手将一沓书信甩到她面前:“你既不知,那你说说,这些同周主簿来往的书信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