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是在电话里得知的傅沉泽的死讯。
根据后来警察沿路调取的监控来看,他那晚从车祸现场离开后,一路走到了城北的江边。
最后一副画面是从开在江边的一家商店门口的监控里调取出来的。
那晚的雨太大,没有生意,所以老板早早关了门,只有门口的监控忠实地记录下一切。
因为天气的原因,整个城市昏暗一片,加上距离太远,所以监控的画面很不清晰。
但还是能很轻易地认出,那是傅沉泽的背影,他始终没有回头,就那么一步步走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副画面。
他的尸体第二天才被发现,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被泡得肿胀不堪。
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证明他身份的信息,但是警察还是根据拍照和提取DNA,在人口数据库里确定了他的身份。
然后通知了傅建庭和陆软来认领尸体。
据说陆软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昏死了过去,被送到医院。
傅建庭一夜白发,隔了一天才独自一人去认领的尸体。
晏秋听到这些的时候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只是好奇,爷爷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爷爷这么大年纪,晏秋很担心他承受不住。
“怎么了?”黎郅本来正靠在床上办公,见晏秋又在发呆,忍不住开口问道。
晏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神游天外。
他连忙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黎郅,又迅速扭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眼睛。
上次黎郅的表白晏秋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戴上那枚戒指,却好似默认在一起了。
只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依旧没什么变化,甚至比原来更加拘谨。
“没什么。
”晏秋习惯了自己消化一切,于是下意识避开了黎郅的眼睛,想要把这些瞒过去。
但刚说完,就对上了黎郅的眼睛,里面是了然一切的清明。
晏秋知道,傅家这些事他肯定都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瞒不过,于是叹了口气,干脆把一切说了出来,“是傅沉泽的事,我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我本来还想问问他……”“问他什么?”黎郅没有做出任何评价,只是适时地给予回应,让他继续说下去。
“问问他……”晏秋说到这儿,突然苦笑了一下,两世的事在他脑海中交织在一起,其实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没什么好问的,都是他的报应。
”“是。
”黎郅说着,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那日刚赶到晏秋所在的地方,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直直撞向晏秋。
那人的目的实在太明显,那样的速度就是要置晏秋于死地。
黎郅已经有很多年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但那短短一瞬间却尝了个透彻。
父亲从小就告诉过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是黎家的未来,无论何时都要先保全自己。
这些年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那一刻,所有从小到大铭记于心的教导规训全部都被抛之脑后。
于是想也不想直接踩下油门,轮胎摩擦地面,发动机发出轰鸣,一股尖锐的痛意骤然从心底升起,但黎郅还是撞了过去。
想到那晚的场景,黎郅依旧心有余悸。
“他倒是认得清形式,真是……”黎郅怕吓到晏秋,因此剩下的话终究没说完,把“便宜他了”那四个咽了回去。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晏秋有些茫然地问道。
他记得出事那天早上他们还在公司的电梯里相遇,傅沉泽看起来还是满心壮志,要和他一较高下的模样。
怎么晚上便突然疯癫至此?黎郅闻言,耐心地和他解释道:“前段时间有个项目招标,傅氏参与竞标,他是项目负责人,在竞标的过程中使了点手段,后来被发现了,监督部门已经取证完毕,下一步就是送他坐牢。
”“坐牢?”晏秋惊讶道。
“嗯,原本是三年,但加上昨晚就不一定了,原本他是要在里面待一辈子的,可惜了。
”这个解释乍一听有些离谱,但仔细想了一下,似乎也很符合傅沉泽的性格。
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坐牢还不如直接去死。
不过联想到昨晚的事,晏秋突然想到,或许从傅沉泽知道自己败露那一刻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所以才突然开车去撞他。
他想拉着自己一起死?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晏秋就觉得自己后背无端渗出一股寒意。
如果昨晚黎先生没有及时赶到,他现在是不是也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黎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安抚道:“没事。
”“就算他死了,也得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晏秋扭头看向黎郅。
“他死了,但这个案子还没结束。
”“近日,傅氏集团长子傅沉泽深陷违规竟标和故意杀人的丑闻,据悉,他曾在xx项目竞标案中买通……”傅建庭听到这儿,按灭了手机,然后掏出一瓶刚开的降压药放进嘴里。
前面的司机见状,立刻给他递了一瓶水,然而傅建庭摇了摇头,仰头干咽了下去。
自从接到傅沉泽的死讯后,傅建庭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
陆软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直接昏死了过去,傅建庭将她送进医院,好不容易安顿好,自己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
但他也没心思检查,吃了点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就去了警察局。
然后在停尸房看见了傅沉泽的尸体。
哪怕来的路上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打开白布的那一瞬间,傅建庭还是觉得一阵剧痛自心口袭来,差点就这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