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灯当然不敢撅过去。
她现在不敢做任何让师尊怀疑的事情,只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无视掉对她挤眉弄眼的宇文轩,甚至不敢多看师尊一眼。
好在师尊似乎真没发现他的大弟子在作妖的样子,正一脸好修养的等待着荏苒神女发飙完毕——宇文轩的两条腿还继续在神女脸前面晃荡着,见得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将它拽下来。
冉灯见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放下去也不是,呼出来也不是。
她此刻后悔极了。
不过冉灯后悔得并不是将大师兄(的一部分)放下来。天灵派的弟子在做坏事方面很有“担当”,做过了都不带后悔的,只后悔自己没尽善尽美,所以冉灯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坚持要看见这么个玩意呢?
天衣自带了‘隐身’功能,但并不是说穿上了就被动的谁都看不见了,非要脱下来才行,而是作为一件法宝,法宝的主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让想看见的人看见,想要对方看不见的人看不见。
冉灯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正常人,她自然不敢将宇文轩放下来就完事了:
万一大师兄想要想要将天捅个窟窿怎么办?!
因此冉灯在将天衣交给宇文轩之前,先用自己的灵力给天衣打上了标记,这样天衣算是冉灯的东西,暂时借给宇文轩而已,除非宇文轩强行抹掉标记,否则天衣的屏蔽效果对冉灯就不会有效。
冉灯以为自己是最后一道保险,现在觉得自己是无痛当了娘。
还是个熊孩子的娘:
看不见的时候担心,看得见的时候闹心。
早知道还不如闷死他——啊,对了,他还不是自己生的。
冉灯太阳穴突突的跳,最后还是师尊的声音将她解放了出来:
“……妖族的客人怎么还没有过来?阿冉,你去看看。”
荏苒怒道:“不倦,你不要转移话题……”
荏苒的话没有说完,恐怖的灵压突然罩在了她身上,让她一下子闭了嘴。
坐在她头顶华盖上的宇文轩都没有料到这一下——天衣能让他‘隐身’,却无法回避来自他人的威压和攻击以及伤害——于是顿时僵住了身体,“pia叽”掉了下来,浑身抖得厉害,一时半刻无法爬起来。
这也是宇文轩第一次直面周诲毫不留情的灵压,他终于领会到了站在师尊敌对面是什么感受。
不过周诲到底只是散发了灵威而已,没有直接动手,宇文轩又是被周诲养大的,习惯了周诲的灵气,所以他只是被震慑住,没有受到实际伤害。
真正受伤的是荏苒神女。
她被那强大的灵威威慑的一瞬间,自身的力量也消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丹田空荡荡的,在再次聚集灵力之前,将无法再使用法术。
荏苒惊恐地瞪着对方:“你,你……”
你怎么能?
她想要问。
虽然因为世界的限制,荏苒的修为被
锁定在了渡劫期,但她毕竟已经是真仙之体,丹田循环得不是灵力,而是仙力(也因此会消耗此界更多的灵力才能维持循环),这点在平时战斗中或许表现不出什么来,但因为是不同层级的力量,归天庭掌管,因此一般的控制干涉类法术无法对她生效,哪怕对方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这也是下凡的仙人们并不畏惧下界的土著神灵的原因——哪怕力量有差距,我也不过一死,轮回后还是回到天庭,但你却无法支配控制我!
现在周诲却将她的仙力一举消散了,怎么让她不害怕呢?
周诲却并不理会她,只转头对冉灯继续吩咐道:“你见了妖族的使者也没必要将它们带过来,可以直接带它们去歇息;但如果它们对天灵派或者仙人集市仙法大会感兴趣,也可以安排弟子们招待它们。”
“对了,还有各大门派的客人们。”周诲越过荏苒神女,看了一眼大厅外。
北境的修士们却并不在那里。
荏苒神女和入妄鬼帝一头闯入周诲的居所所在,是他们自己失礼,而北境的修士们可不敢如此对待如今的不倦仙尊,因此他们有些留在了宝船上,有些在山门前。
不过天灵派早就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如果不是荏苒神女硬闯进来的话,会有一套让双方都愉快满意的接待流程等待着他们。
当然,现在这套流程也不作废就是了。
只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天灵派必须有个亲传弟子出去主持局面。
唯一一个自知逃不掉,跟着荏苒到来的,只有司空耀。
他鬼鬼祟祟的蹲在大厅门口,一副见势不妙就立刻跑路的样子。
周诲倒也没立刻将他给劈了,叮嘱冉灯道:“按照流程就可以了。”
“仙尊大人,”入妄脸上的面具插话道,“朕也带了些孩儿们过来,它们一早嚷嚷着要逛集市呢——不过您放心,朕已经管教过了,它们绝不敢在您的地盘上生事。”
周诲就对冉灯道:“一起招待。”
“是,师尊。”冉灯应道。
她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还一脚踩在了宇文轩的小腿上,似乎看不见他似的。
等冉灯离开后,周诲才微笑地对荏苒和入妄还有司空耀道:“无论仙法大会,还是资格考试,不过是小辈们的切磋玩闹而已,竟然让几位贵客光临敝所,不胜荣幸。”
……你最好真是那么想。
荏苒,司空耀,还有面具如此想道。
周诲决心一个个解决客人(x)解决问题。
他先是看向了看起来最难对付的荏苒神女。
“尤其是天道盟,”周诲并不熟练地使用着客套话,好在这里没人在意他话语中有没有失礼地地方,“一直以来,天道盟给了天灵派莫大的帮助,尤其这次炼器师资格考试,甚至不惜派出了司工部参与,认证了资格考试的价值。我很想当面谢谢这位司工部的官长阁下,不知他现在何处?”
“你果然……”想杀了他!
荏苒有些应激,可是她对上周诲那双冰冷的眼瞳,想起刚刚那恐怖的灵威,还是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学着周诲的语气道:“司工部的关官长也不想失礼,但他更看重这次的资格考试,眼下正指导他的下属们备战考试呢,到时候自会参加考试。”
“那我期待司工部的成绩。”周诲也不勉强。
荏苒暗中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托大,勉强关信广过来。
否则现在没有达成目的,没见到道骨的主人不说,还失去了那枚重要棋子。
说起道骨……
荏苒想起了自己真正的来意,她暗自打量了一圈周围,没见到想要的身影,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周诲问道:“说起考试,您那位设计了传送阵的高足呢?听闻他也要参与资格考试?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考试时您就可以见到了。”周诲不冷不热道。
荏苒碰了个钉子,又不敢再胡乱勉强,只能愤愤地抿住嘴,不想再和周诲说话了。
周诲也没准备再跟她打机锋浪费时间。
他接着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门口司空耀,语气随意了些:“真是稀客,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靠近我的地盘呢?这是想通了来伏诛吗?”
“当然不是!”司空耀惊叫道,退后了好几步。
可当着荏苒的面,司空耀也不敢承认自己叛逃了逍遥宫,还是带着一群工匠叛逃的。
他转了转眼珠,机灵道:“最近逍遥宫出了点问题,我不便待在那儿,就出来散散心,路上遇到了一群想要报名资格考试的炼器工匠,就护送了他们一程。”
“哦?”周诲应道,但嘴角透了几分笑意出来,“逍遥宫出了什么问题?”
司空耀心底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关算过了,但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含糊其辞道,“因为一些权利分配而已,毕竟……大人不在家嘛!”他这么说着,故意看了荏苒一眼。
荏苒果然上钩了。
这是她召唤了天将林齐的原因,现在司空耀给了话头——她倒没有怀疑司空耀此次前来天灵派的目的,她以为司空耀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打探他家失踪的那位‘老祖宗’的下落而已,实乃勇气可嘉——于是她再次主动开口了。
“下界的虫豸总是这样,为了一点饼渣争来争去,就是不知道他们的主人回来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荏苒冷哼道,看向周诲,“只是逍遥宫的‘那一位’总行踪诡秘,很难预测他的行为,也许仙尊大人曾经见过他?”
荏苒和司空耀看向了周诲,不过他们不觉得周诲真会回答。
周诲果然也摇了摇头:“逍遥宫的那一位吗?我还真想看看他本体长什么样,竟然能将逍遥宫那么多年屏蔽在我的感知之外。不过我的二弟子倒是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说到这里,周诲语气前所未有的愉快起来,还带了一点小小的炫耀,像是那展示他家孩子考试又得了年级第一名的家长,看得荏苒和司空耀一阵恶寒。
荏苒还好,
她目空一切,根本不知道周诲的二弟子是谁,但司空耀自被追杀以来,这些年是暗中观察着周诲身边的所有事情的,以免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倒霉地踩中了这位仙尊的雷点,自然知道曲千星和逍遥宫‘老祖宗’的恩怨。
他现在一听周诲的语气,隐约就明白了什么。
不过周诲还是担心有人不明白,详细地解释道:“那孩子遇到了一只附身在凡人身上的怪物,没想到那怪物正好是曾经觊觎他身体的仇人,就将对方杀了并炼化了,制作成了一件能够屏蔽感知的天衣法宝,我还想请诸位观赏一番呢!”
周诲说到这里,顿了顿。
而此刻宇文轩好容易从师尊的灵威中缓过神来,正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师尊应该是没有看见自己才导致的‘误伤’——他刚刚在师尊说话的时候,还在对方前后左右做了好几个鬼脸,其中一次甚至跟师尊差不多脸贴脸了,师尊也没什么反应——于是正准备爬回华盖上去,只是被周诲这一停顿一吓,脚下一滑,又摔了回去。
宇文轩这次采用了鸵鸟战术,趴在原地装死了。
好在周诲似乎正没看见这个笨蛋。
他遗憾地继续道:“可惜我那徒儿出门去了,那天衣也不知道被他塞在了何处。那物件极其诡异,若非有知情者拿出,我也无法定位所在,自然也无法让诸位得见了。”
“无缘也罢,无缘也罢。”司空耀念经般道。
荏苒这次也终于听懂了。
她脸色一阵青白,又是惊恐又是不信,她最后瞪着周诲道:“你,你会有报应的。”
“他在剥取他人身躯做自己的衣物的时候,想过报应吗?”周诲脸上的笑意淡薄了下来,“啊,不是‘他’,是‘它’。”
“区区下界生物的躯壳,怎么比得过真仙?!”荏苒破防地质问道。
神女阁下,你真有脑子吗?
司空耀怀疑地看了一眼荏苒。
好在周诲并没有因此生气,他用淡漠的银灰色眼瞳注视了荏苒神女好一会儿,古怪地问道:“神女阁下,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您是在上界出生的?”
“是又怎么样?”
周诲迅速地丢出了一大堆问题,看来他是真的好奇:“你父母是谁?不,应该说,你父母是什么生物?也是真仙吗?他们也是仙n代?还是飞升上来的?他们基于什么理由结合并且生下你的?还是说,你们并非生理性生殖方式?……最后,你这样‘天真’的孩子在上界很多吗?”
“你,你!无理!”荏苒神女怒喝道。
她和来时一样愤怒地离开了。
宇文轩在地上再躺了一会儿,看了看荏苒的背影,又看了看师尊,最终无法放弃眼看就要到手的美食,迅速的窜了出去。
……这家伙,最近脑子似乎被羊啃过似的,行为也越来越像是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