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初被围的时候,实际上城内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不仅是城内的豪右一片慌乱想要离开,就是那些一无所有的闾左们也被这个氛围感染,急不可耐的想要出城逃命。
你要说这些人为何怕?有钱人都怕,他们更怕。
他们也宁愿相信豪右们宣扬的,那些泰山军就是一群奸掳烧杀的流寇,来太原就是为了将城内的百姓全部卖给草原胡人去做奴隶的。
而这种谣言随着城外的泰山军真的出现在太原城外达到了顶峰。
那些从城墙上下来的辅兵们总是和邻里煞有介事的说,他们真的在泰山军那些人中看到了胡人,然后胡人是如何如何凶恶可怕。
当谣言成为一种眼见为实,那就更让人深信不疑,于是当时全城百姓都宁愿与豪右们共存亡,也不愿意落在城外的胡人手中成为圈养的猪狗。
所以一开始泰山军屡功太原不下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实际上,在招募太原百姓上城协防的时候,裴晔给的是一顿三粮。太守府也下令,为了帮助城西的黔首们熬过这个寒冬,决定起出府库积蓄,发粮发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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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韩岗的拔刀,庞德这支小队直接就动了起来,庞德、马岱二人不动,剩下的十二人结成三个圆阵,然后韩岗和另外一个同袍则奔了过去。
庞德、马岱二人走在前头,后面是跟随他们一起夺门的十四名横撞将。
也正是以上种种努力被太原城内接连告破,张冲才意识到太原不是仓促之间就能破的,因为人心比城墙更坚固。
今夜全城都在欢宴,以那些豪右的做派,必然会有大量的食物浪费掉,所以他决定去这些人家找泔水,一定能有所收获。
……
最后留给张二男的则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可以离开城墙,回家和家人团聚。
现在军中后勤最大的排面就是王上的二叔,他就叫张二男。
马岱吐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庞德,就见庞德也同样一口气吐了出去,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裹了裹身上的冬衣,这是全家仅有的一件,张二男能有信心在这寒冬走半个城,其底气就是来自这件冬衣。
黑夜中,随着张二男不断前进,他所能见到的就是一座座坟场,那街道都填满了尸体,随处可见被冻僵的死人就蜷缩在墙角。
张二男不吭声,只是将自家婆娘往侧扒拉,然后在妻儿的哭声中走出了家门。
……
于是,当一个家住在城墙不远坊区,叫张二男的木匠想到破贼之策后,原定的十金,到手是五金,而这五金还被城头上的军吏给贪墨。
此时,张冲就这样看着不远处的太原城,那自北向南流淌的汾水穿城而过的同时,也将这支骑兵阻隔在了东岸。
远处的天空,一层薄薄的红正努力从地平线上升起,但不知道怎么的,总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拖拽着朝日,不愿意让这片大地重获温暖和新生。
对于这个以忠节扬名历史的大将,张冲自然充满了好奇。战后,他就和高顺详聊过。
“我知道,你们是一定是泰山军,是不是。”
“所以那王允是惹了众怒了?”
这些横撞将可没少和二爹打交道。
但张冲还是决定亲来,因为他想见一见那个太原太守裴晔。
此时已经是临近腊月,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而今年的腊月又比往年来得更加寒冷。
直到他在石岭关大战的时候,那高顺带着荀成的余部向他投降。
围城这十数日,官府权威在这些黔首的心中几乎丧尽。他们看到的是中饱私囊的库吏,看到的是色厉内荏的军吏,而看不到的,是豪右的身影,是丁原、王允的亲临。
甚至一些不小心落下城下却没有死的,他们也看着泰山军将这些人抬下去救治了。
他的这些命令要不就是石沉大海,要不就是被阳奉阴违,有限被执行的几条也是大打折扣。
男人到底是需要在这个时候站起来的,不然叫男人?走出家门,小心给门扉掩着,张二男才沿着坊市的墙根走。
但他们却在城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没想到在这太原城里还能见到一个好官,此刻的他内心颇为沉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一点利用了裴晔的良心。
而作为这冲突的始作俑者庞德,他也心里透亮。
这一夜,张二男静静的坐在席子上,一直听着自己的孩子在饥饿的哭喊,他的心也被撕裂了。
连同一起十六人,十六副铁甲、十六把刀,就这样脚步急促的走在正南道上。
此时听到这个张二男道破他们的身份,庞德的笑容消失了,脸上露着危险的杀意。
片刻,韩岗就拎着张二男走了出来,而他的同袍则继续顺着张二男的足迹往前奔,看是否还有同伙。
马岱似懂非懂,想了半天,恍然:
但如果说此人第一句还让大伙有点想笑,那这人说的第二句就让大伙勃然色变。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张二男,等他说第三句,那句话将决定他的生死。
说实话,这一次行动其实并不需要张冲亲自出场。
韩岗拎着张二男,走进阵内,在袍泽们的掩护下,他将二男丢在地上。
出门前,他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他也意识到连自家都已经没有余粮了,那城西那些黔首们应该更惨,所以他已经非常小心,选择走一条人少的路。
但即便如此,沿路所见,还是让张二男心惊胆寒。
不知道踩过了多少尸体,张二男终于走出了城东这片棚区,正准备穿过城内最宽的大道,正南道。
这个横撞将叫韩岗,去年从下面营头考上邺城讲武学堂,今年以特异的成绩入横撞将。
此时庞德走了过来,笑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一开始张冲对于裴晔是无感的,因为不仅是在后世,就是在此世,张冲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而之后,太原城内百姓表现出不俗的斗志,也让张冲以为这是裴晔之功,这让张冲的好奇更加深了。
至于那个王允?算了吧。
张二男沿着墙根走,每走几步就能见到一具已经被冻得梆硬的尸体。
而仅仅只是看一眼,张二男就知道这里和那里是两个世界,没有死亡,没有冻毙的尸体,各家府邸也都张灯结彩,充满了温暖。
庞德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咱们现在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肉中刺,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又是奇货可居。而想让我们活的远远要比想让我们死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