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三年,四月十五日,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继续在京畿肆虐着。
皑皑的嵩山余脉上,白雪压覆,烛照天南。
一辆挂着帷幕囚车在四匹驮马的拉动下,正沿着太谷关到京都的驿道奔驰着。
有帷幕的遮挡,看不清囚车内的情况,而车旁则有四名裹着杏黄色披风的骑士,时刻警戒着四周。
风雪越下越大,此时天地间已经白茫茫一片。
拉囚车的四匹驮马踩着雪地,粗重的喘着气,鼻子在寒冷的空气中打出一道道白练,十六只马蹄翻飞,雪与土在飞扬。
与此同时,囚车前,满脸风霜的驿夫老刘也正努力的控驭着驮马,辨别着方向。
他是大谷亭最出色的车夫,这一次被泰山军征调来押运这辆囚车。
这处坞壁实际上的功能有很多,因为京都到太谷道这条路是天下人流量最大的几条交通到,但并不是所有人有资格住进驿站的,所以就生出这些野坞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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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在老刘的控制下继续奔跑,很快他就看见那雪地里是两个人,一个年岁大点,一个岁数小些,正艰难走在雪地中,并向着他们这边大声喊着话。
郭曙看了一下前方天地一色,和边上的张骧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同意了。
吕蒙吃了个憋,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姐夫,也缩在了。
看到这两人打扮,老刘明白那几个泰山军为何要他停了。
吕蒙话多,在路上他就和老刘攀谈:“老汉,你这驾车也太厉害了,是我见过能驾四匹马驾得最好的,更不用说这风雪天路都看不清。”
他们额头上抹着黄巾,手里拿着一杆长矛,腰两边各插大小短刀一把,脚上也踩着草鞋,脚指冻得红肿。
而郭曙没说话,另外一个游奕使张骧则呵斥了:“小王,你这话说得轻巧。要是先前咱们不知道这两人是黄巾军的也就算了,奔过去也就奔过去了。但现在咱们明知道同道冻于霜雪而不救,咱们后面必然是要被罚的。”
早已经成为中护军的游奕校尉的他,为何会和郭曙他们四人呆在这里呢?原来,自太谷关前线送来抓获袁军重要人物后,张冲就关心这个事情,甚至还专门让游奕大将太史慈带队南下。
“不知道同道你们的马车还能再坐上两人吗?看在同道的份上救救我们。”
“以咱们四人,还能让那两个羸弱黄巾兵给得了手,那不如死了得了。”
原来这蒙着面的,竟然是太史慈。
于是如老刘这样的原汉家小吏就必须做个选择,要么眷念旧朝去职,要么就更加努力的做活,好留在太朝的体制内。
对于有一大家子要养活的老刘,他没有犹豫就选了后者。
这个时候,老刘才得以细细打量那两个路人。
此人面目裹着巾,看到张骧看过来则耸耸肩:
他只能在内心悲叹一句,那可怜的行人今日一定要冻死在这雪天里。
老刘听了心有戚戚焉,感叹了一句:“都是这该死的世道啊,不说了,你们坞壁起火塘了没?给我们大家来点热水,这天寒地冻的。你见过这四月下这么大的雪的吗?真是邪灾啊。”
老刘嗫嚅了句,然后依令而行。
这倒不是门户之见,虽然在泰山军如今的成分中,以青州黄巾、河北黄巾最多,但也有少量的汝南黄巾加入泰山军的。
而太史慈到达太谷关前线后,对这人一番审讯,同样没有得到这人的信息,于是才抽调了在军中的郭曙他们来出任务。
这个年轻的游奕叫王曜,是太武元年于邯郸投的军,积功而为游奕使,此刻隶属于郭曙的序列。
“前些日我们听说泰山军要南下京都,我和我这伴当就决定北上投靠你们。”
合着是遇到他们自己的同道了。
高强度的奔驰,不仅是老刘已经非常疲惫了,就连郭曙、太史慈四人也累得不行。
而太史慈则皱着眉看着这处坞壁,又看了看那边帮忙的徒隶,忽然笑道:“我也来帮你们。”
说着,张骧则有意无意的看向那剩下的第四名游奕。
而这廖氏壁呢也做点买卖。
老刘听了这话,忙勒起缰绳,缰绳拽着马嘴,硬生生放慢了他们的速度。剩下的则按照惯性,在雪地上滑动了一段距离,然后在那两个行人不远处停下了。
因为直道两边都是沟壑,此时又被积雪覆盖着,一旦不慎跑下去,那就是马伤车毁。
这边说完,他后面的一个年轻的汉子也同样恭敬行礼:“汝南黄巾吕蒙,见过泰山军同道。”
那个最小的游奕最先反对,他道:
自泰山军陆续拿下京畿的八关后,京畿的所有人就必须接受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泰山军来了,现在的京畿属于太朝了。
在这里能提供饭食,宿地,草料,还偶尔提供一些热水,大大方便着来往的商旅。
而这个时候那王曜才醒悟过来张骧的意思,明白这里还有一个其他系统的,有些事和话不能这么说。
果然,刚刚叫停车的军吏,打马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两人,问道:“你们是黄巾军?”
邓当和吕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千言万谢。
……
“郭头,咱们现在有军务在身,那两人的底细我们一点都不清楚,让他们上车风险太大了。”
说着,他就高兴的问道:
这话说完,那年长的游奕就训斥了一句,而邓当和吕蒙也不由羞愧低头。
这是一座典型的汉式坞壁,面积没有多大,有一处亭楼,旁边就是一处用原木和泥巴围起来建筑。
而现在呢?他们四人可忘不了他们现在囚车内关着的是谁。
因为汝南黄巾在刘辟主持局面后就已经另起炉灶,明确将泰山军列为道贼,双方关系是非常剑拔弩张的。
而这就让他们不舒服了。
边说着,徒隶熟练的给驮马下着车辕,然后又道:“后面咱们一些山里的人家觉得这坞壁买卖好,然后就向前坞主盘下这里了。不过虽然换了人,你放心,咱们比以前更实惠。”
那徒隶用本地话说道:“这不京畿大乱了嘛,前些日子京都的那些贵人络绎不绝的从太谷道奔向颍川,前任坞主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说泰山军来了,专门要杀他这样的土豪,所以连夜带着几个族人南下去颍川了。”
还是邓当在解释,他回道:“同道,我们是逃难过来的。自从总坛被袁贼攻破后,我们这些不愿意投降的孤魂野鬼就开始在附近游荡。”
这么多活,显然不是老刘和王曜能做完的,所以车上的邓当和吕蒙也主动下来给老刘帮忙。
本来他们见到一行人是很激动的,但看到马车却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样子,一下子就丧气了。
就这样,老刘架着车马很快变道,向着不远处一个山谷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