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毓瑶暗中瞪了眼三个孩子,告诫他们不要在这个时候乱说话。
夏侯商夫妇眼观鼻鼻观心,恍若置身事外。而夏侯瑾该聪明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惹事,他安安静静地喝酒,颇有些同情地望了眼夏侯琢。
就在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时,夏侯怀归突然盛了一碗汤,递到老夫人面前,“妈,喝口汤,顺顺气。”
也就只有夏侯怀归敢在这个时候吭声了。
洛湘月看了眼小儿子,这才端起那碗汤,小口喝了口气。
见状,厅内气氛顿时放松许多。
夏侯琢感激地朝最年幼的弟弟看了过去,但夏侯怀归对夏侯琢投来的讨好,毫无反应。
夏侯琢也习惯了夏侯怀归这幅冷然的样子。
这时,夏侯雄忽然提到:“我与夫人都已年迈,老了,跟不上时政跟时代潮流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听到老家主这话,整个宴厅中,除了那些年纪小不懂事的小孩子没有反应,其他人都是神色一凛。
莫非老家主决定在今天退位让贤?
夏侯雄举着身旁那根黑色结节手杖,那是象征着夏侯家族家主身份的权杖。
这根权杖,是夏侯家老祖宗数百年前,从北疆迁徙至渝江城时,沿途一直使用手杖。它陪着老祖宗们跋山涉水,历尽千辛,才抵达渝江城。
它见证了夏侯家的成家历,也陪着夏侯家历代家主,走到了今天。
看到夏侯雄此举,夏侯怀才跟夏侯怀玉,以及夏侯琢等同辈的孩子,心里都是一紧。
他们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夏侯商跟夏侯怀归身上来回地扫视。
老家主要退位了,新的家主必然就产生在这两人之间。
这两人是夏侯家族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接管夏侯家族,都能带领夏侯家族稳步前行。
可他俩却隔了一个辈分,当叔叔的,还比当侄儿的小了好几岁。
一旦夏侯怀归成了新的家主,那么,比他还年长几岁的夏侯商,怕是到死都别想碰一碰那根权杖了。
别人知道的,夏侯商自然也知道。
张毓瑶跟丈夫夏侯怀才都眼睛明亮地望着那根权杖,又颇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自己那位年幼的弟弟。
夏侯怀才清楚自己的斤两,他也没打算跟夏侯怀归争夺这家主之位,但他的儿子与夏侯怀归相比也不遑多让。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夏侯家族的新家主。
只是没想到,一直害病的夏侯怀归,会被药农星成功治愈。
“商儿。”夏侯雄突然点了嫡长孙夏侯商的名字。
夏侯商抬头,望向自己的爷爷。
夏侯商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家主之位的垂涎跟野心,但他永远不会为了家主之位,去做丧尽天良之事。
因此,他看爷爷的眼神虽难掩野心,却也坦荡磊落。
夏侯雄非常满意这个孙子,这也是他手把手教导长大的孩子,他比谁都清楚夏侯商的优秀。
“商儿,你是众多子孙后辈中,能力最突出,手段心性也最令我满意的孩子。”夏侯雄的眼里,流露了些许遗憾来,他有些遗憾地说:“我本该将家主之位传与你。”
本该一词,用得就很精妙。
夏侯商已经猜到了爷爷的决定,他垂眸,并不反抗。
“你与你小叔叔能力不分伯仲,但依照长幼尊卑,我决定将家主之位,传给夏侯怀归。”夏侯雄询问夏侯商:“商儿,你可能明白?”
夏侯商望向小叔叔。
夏侯怀归也正盯着他,目光没有长辈看后辈应有的仁爱宽容,但也没有争锋相对的敌意。
夏侯怀归虽是夏侯商的小叔叔,但他比夏侯商还小几岁,真要摆出一副长辈之姿,反倒显得虚伪了。
夏侯商点点头,他说:“小叔是我敬仰的长辈,输给他,我无话可说。”
夏侯怀归微挑眉尾,朝他举杯。
见状,夏侯怀才舔了舔唇,没做声,但眼神是不服气的。
明明自己的儿子不输给小弟,但只因儿子辈分矮了一截,就要一辈子听命服从于小弟,夏侯怀才感到有些憋屈。
夏侯怀玉则悄悄捏住了女儿的手,没抬头,也不敢参与这场较量。
在众目睽睽之下,夏侯雄将那根手杖递给了夏侯怀归。
他告诫夏侯怀归:“这根麻梨疙瘩手杖,是我们的祖先从祖籍北疆之地砍下,随着老祖宗们一路南下。它陪着我们夏侯家族颠沛流离,见证了夏侯家族的衰落,也见证了夏侯家族的崛起。”
“我们将它代代相传,是要告诫后世子孙。人,不管你飞到多高的位置,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不能忘了自己的初心,不能跌倒了就失去了重新站起来的斗志。”
“夏侯怀归,愿你能带领夏侯家族民继续前行。”
夏侯怀归接过权杖,允诺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带领家族继续砥砺前行,绝不会忘了初心。”
夏侯雄又看向长孙,“夏侯商。”
夏侯商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失态,抬头向爷爷看去。“爷爷。”
夏侯雄盯着长孙那双充满了野心,但也不缺清醒的双眸,他说:“你是好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孙子,是我的骄傲。”
“树枯根先竭,家族衰于内斗,商儿,瑾儿。”夏侯雄望向在场所有后辈子孙,他苍老的声音,铿锵威严地说道:“你们必须记着,一个完整的,凝聚一心朝着共同利益前行的夏侯家,才是一个靠得住的夏侯家!”
“夏侯家,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夏侯家!”
“不管家主是谁,他都只是带领夏侯家族继续前行的引领者,你们可明白?”
在老家主那年迈却不失威严的目光凝视下,谁敢说半个不字呢?
他们眼眸微转,望向那位年幼的,但已初具雄狮之姿的新家主,心里更是一阵发怵。
他们明白,一旦夏侯怀归彻底成长起来,会比老家主更有威慑力。
“明白!”
*
各洲各城,各大家族都号召夏国卫生部的宣传,本本分分地去做了全身体检。
在他们的带领跟号召下,夏国百姓都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公益体检活动。
这是一场繁琐漫长的行动,预计需要一个半月才能结束。检查工作不需要徐星光亲自监督,她将一切事宜交代好后,便决定启程前往神隐岛了。
算算时间,这两天应该就是霍闻安服用第五颗洗髓药丸的日子了。
挺过最后这场难关,霍闻安就将彻底清除体内血液中的病毒基因,接下来只需要专注滋养器官,重唤器官生机就行。
服用最后一颗洗髓药丸后,霍闻安将要承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更痛苦的折磨。
徐星光也担心他会熬不过去。
她得去看着。
第一次去男友家做客,还是不请自来,徐星光决定给霍闻安的亲人们,都精心准备一份大礼。
做完这一切,徐星光便搭乘飞机,抵达了距离神隐岛最近的西洲市,接着换乘游轮,前往神隐岛。
两日后。
四季如春的神隐岛,花团锦簇,海风和煦。
神隐岛沿海一带驻守着霍家守卫,每隔三百米,便能看到一座瞭望塔,塔下都建着一座生活楼。
再往内,便是一群围绕着神隐岛而建的小镇。
住在镇上的,几乎都是为霍家做事的工人、园丁。而神隐岛南边的‘思危镇’,则是本岛土著居民们居住的小镇。
土著渔民本是神隐岛的主人,后来霍家为了避世而居,跟土著渔民做了交易,买下了这片岛。
但渔民们世世代代靠海而生,他们不愿搬走,霍家便将神隐岛南侧的思危镇单独辟出来,分给了土著渔民。
经过数百年的磨合与来往,土著居民早就跟霍家融为一体,但土著居民们仍习惯性居住在思危镇。
晨间,几个老渔民出海去捕鱼,刚进入公海,就远远便看见一艘白色的游轮朝神隐岛海域这边开过来。
注意到那游轮上摇曳着一面夏国的国旗,老渔民第一时间拿起腰上的通讯录,将这边的发现汇报给神隐岛的安全部门。
接着,老渔民操控渔船的大炮,对准那艘游轮,大声吼道:“这里是神隐岛海域,请速速返回,否则开炮攻击!”
见状,开游轮的船长后背汗毛倒立起来,他苦着脸跟身旁的女子说:“徐小姐,你看,神隐岛真不是咱们能进去的!”
船长絮絮叨叨地说:“我以前听人说,咱们有几个同行闯入过神隐岛海域,整艘船都被炮轰了,他们是靠着小船划回去的!”
“咱们还是回吧。”船长只想赶紧撤回。
徐星光冲船长安抚一笑,她说:“不慌。”
徐星光拿起船长的对讲机,她隐隐含笑地说:“对面的大叔,劳烦通知你们掌舵,就说,他未婚妻徐星光来了!”
老渔民懵了。
他这一生出海次数数不胜数,遇到过好些个偷渡的不法分子,但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敢开他们掌舵的玩笑。
老渔民将信将疑,但还是将他们这边的对话录音,第一时间汇报给安全部门。
神隐岛安全部门的部长,是霍闻安的忠心下属,名叫郑沁。
郑沁一边吸溜着奶茶,一边戴起耳机听渔民那边传来的情报,当听见‘徐星光’三个字时,郑沁猛地一口咬碎了嘴里的珍珠。
他赶紧对老渔民说:“对方长什么模样?”
老渔民一直等着郑沁下达开火命令呢。
冷不丁听见郑沁部长询问那女子的长相,老渔民感到惊讶。
怎么,他们掌舵真的有未婚妻?
老渔民心里一惊,立马拿起望远镜,朝着船长室望去,便看见船长室外的过道上,站着一名女子。
她穿着一条紫色吊带裙,真丝披肩跟长发一起被风吹得摇摆,静静地站在那里,老渔民以为自己看到了希腊女神。
老渔民也没啥大文化,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郑沁:“长得像个仙女。”
郑沁:“”
那是你没有见过仙女在地下斗兽场揍人的凶残模样。
“放他们通行,等候我的通知。”
说罢,郑沁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郑烈。
郑烈那边乱的一团糟。
昨晚,霍闻安出席霍家家宴,饭吃到一半,突然丢掉了手中的筷子,连人带椅轰然倒地,躺在地上痛苦嘶吼,那恐怖凄惨的模样,吓得霍家所有人都傻了。
霍闻安倒下后,霍老爷子神情慌乱,赶紧让人叫来叶明罗,并将霍闻安送到了岛上医院。
但一整夜过夜,霍闻安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好转。
霍家人守在外面,隔着那堵隔音良好的墙,他们都能听见霍闻安的惨叫声。
走廊外,霍老爷子紧紧捏着手杖,声调不稳地询问管家:“洛将军那边怎么说!”他们在紧急联系药农星。
管家将电话递给霍老爷子,“掌舵,您还是亲自问问洛将军吧。”
“洛湘月,是我。”霍沧海开门见山地质问洛湘月:“药农星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