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定情信物(1 / 1)
“这是何物?”楚云峥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些许怒气,转而看向婉棠。
婉棠的心咯噔一声,手中的筷子,也忽然握紧。
看向王静仪的眼神,全是警惕。她不像许洛妍那般吵闹,可略微出手,却让婉棠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婉棠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这是喜帕。”
“为何会做这种东西?”楚云峥的眼神,好冷。
“还能因为什么?”许洛妍一副看戏的样子,笑着说:“还不是想嫁人,才会给自己做喜服。”
一听到“想嫁人”三个字,楚云峥原本慵懒散漫的气场骤然一凛。
婉棠深知,楚云峥的性子。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急忙解释:“皇上,在民间,女子到了出嫁的年纪,都会给自己亲手准备喜服。”
“只是皇上是天子,这种东西,臣妾已不适合去用了。”
听着这话,楚云峥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王静仪嘴角的笑意如春风拂面,冷不丁地掷出一句:“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婉嫔已是皇家中人,自然不会去想着旧人。”
她眸光柔和似月:“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一点臣妇还是清楚的。”
此言一出,那“旧人”二字,仿佛一根细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人心。
婉棠的手微微一紧,眼底波澜。
许洛妍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满是轻蔑。看着婉棠,仿佛在看着一只垂死的蚂蚱。
“哦?”楚云峥慢条斯理地转着扳指,声线里淬了冰渣:“朕倒是不知,婉嫔心中还有别人!”
满屋子的温度骤降,连窗外聒噪的蝉都识相地闭了嘴。
【啥情况,之前我一直觉得王静仪很善良,说话这么不把风吗?】
【楼上是不是蠢,这不是不把风,是故意的好吧?从她威胁婉棠开始,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人。】
【不用怕,棠棠为龙龙做了这么多,龙龙一定会无条件相信糖糖的。】
【可是楚云峥的人设,本就是猜忌性人格,会相信婉棠吗?】
脑子里面的声音吵了起来。
婉棠望着眼前的九五至尊,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眼前回放着。
一开始,婉棠的确只是将皇上当做是一个跳板,利用他活下去。
后来,又利用皇上的权势,和许洛妍斗。
可楚云峥的一次次维护,一声棠棠,一个拥抱,独一份的宠爱和赏赐。
婉棠的心,也是肉长的。
说没有动过心,怕是连自己的都骗不过。
她们之间,是有感情的,那会有信任吗?
婉棠心中轻颤,深吸一口气,双手伏地,诚恳地说:“皇上,喜服是臣妾做的。当初臣妾还是宫女,十年期满,便能出宫成亲。”
“后来遇见了皇上,就已经找到了属于臣妾的依靠。”
楚云峥从婉棠脸上找不到半点说谎的痕迹,可那眼神依旧不是信任。
满塘荷色也让楚云峥无法转移目光,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婉棠,声音太过清冷:“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有什么,瞒着朕?”
“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臣妾说过,皇上就是臣妾所有的依靠。”
“您是臣妾的天,臣妾不管做什么,都会围绕着皇上。”婉棠声音掷地有力,一字一句地说:“请皇上,不要怀疑臣妾对您的忠心。”
“棠棠。”楚云峥淡淡地喊了一声,冰冷的手指从她的眉眼间掠过:“当初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只有一个丈夫,说的可是朕?”
婉棠闭上眼睛,重重点头。
皇上的却拿起盘中喜帕,手指缓缓下移,重重按在角落两个绣字上面。
那两个字,虽小,却绣着:“三郎。”
他忽地冷笑:“朕竟不知,婉嫔还有这般玲珑心思。”
“三郎?”楚云峥眸色骤沉,手中西帕被生生撕开,狠狠甩在了婉棠的脸上。
“这就是你对朕说的,从一而终,一生只许一人?”
婉棠错愕,容若在家排行老三,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称呼他。可婉棠和容若之间,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从不会用如此亲密的陈虎。
婉棠摇着头,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皇上,不是的,不是这样,这两个字不是臣妾绣的。”
“一定是有人故意害臣妾。”
楚云峥冷峻的侧脸投下阴鸷的暗影。他缓缓转身,眼底寒芒如刀:
“当初你与朕的相遇,何其蹊跷?”他掐住她下巴,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你让朕,如何信你?”
“满口谎言,既然皇后说荷风御景宫静心,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地抄写女训,学学何为三从四德!”
楚云峥特地将“四德”咬得很重。
婉棠仰着脸,泪水在她瞳孔里颤了颤。
她唇瓣微启,似乎有千万句剖白要涌出来:“臣妾从未......”
话音忽地滞在喉间。
皇上的眼神太冷了,比冰凌还冷。她长睫一颤,那点希冀便碎成了灰,簌簌落进眼底,烫得心口发疼。
原来他眉间那道皱痕,早不是为她心疼时蹙起的模样了。
婉棠忽然想到。
原来最痛的,不是他疑她骗他,而是他竟真觉得,她会骗他。
可悲的是,婉棠真的相信,她和帝王之间,是会有爱的。
“臣妾......领罪。”
她伏下身时,发间金钗垂珠簌簌地响,像极了楚云峥说“朕护着你”时的叮铃之声。
婉棠想笑,可越笑越想哭,越笑越觉得嘲讽。
楚云峥却也看也不想多看她一眼,冷漠起身,转身离开。
楚云峥的脚步声还未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许洛妍便提着裙摆站起来,朱唇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
“哟,不是和皇上情真意切吗?”她掩唇轻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怎么,多加两个字,皇上就罚你了?”
婉棠静静站着,指尖掐进掌心,却一言不发。
许洛妍见状,更是嚣张,绕着婉棠踱步,声音尖细如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好言好语劝你辅助我你不肯?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一旁,王静仪缓步上前,柔柔地扶住婉棠的手臂,语气温婉:“婉棠别往心里去,有些误会还是可以解释的,毕竟是三郎,不是容若。”
“之前的话,还作数。”
她话未说完,婉棠便轻轻抽回手,抬眸时,眼底一片寒凉。
“夫人不必费心。”婉棠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相信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王静仪神色一僵,许洛妍却已尖声笑起来:“装什么清高!如今谁还把你当回事?”
“没了皇上的宠爱,捏死你比一直蚂蚁还简单。”
“娘,我们走!”许洛妍得意。
王静仪回头,淡淡一笑:“你刚说的话,妾身收到了。如今,妾身也有一句话送给你。”
“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笑,眼中越深沉的可怕。
“走吧娘亲,人家想死就让她去死,没了她皇上只会宠我。”许洛妍挽着王静仪的手:“我这就告诉皇上,她有多爱容若。”
“傻孩子。”王静仪脸上又满是宠爱,一再叮嘱:“切莫这般鲁莽。皇帝也是男人,在他面前,你得温柔娴淑,体贴可人。”
“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情爱,有的是人为皇上调查出来。”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轰隆一声惊雷。
骤雨忽至,豆大的雨点砸在婉棠身上,噼啪作响。
“主子,您快起来吧!”
“好大的雨,莫要染了风寒。”
李萍儿和秋菊举着伞,匆匆跑来。
想要搀扶起婉棠。
婉棠缓缓展开掌心,四道月牙般的血痕深深嵌进皮肉。
原来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是多余的。
大仇未报,朝不保夕,她竟然还去奢求帝王的爱?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婉棠眼前忽地一黑,人已经软了下去。
一连几日。
楚云峥再没有踏入过荷风御景宫,婉棠日日都在抄写女训。
累了的时候,婉棠便靠在竹床上,窗外是望不到头的荷叶,真有一种被困在孤岛的无力感。
“咳咳咳……”婉棠发出一声咳嗽声。
秋菊急忙端来了汤药,眼中满是心疼:“主子,您已经好几日高烧不退,还是请太医吧!”
婉棠是被关在这儿受罚的人,没有皇上皇后的口谕,哪个太医肯来?
婉棠心灰意冷,纤细的手缓缓地垂在床榻边缘,眼睛空洞地望着外面。
“皇上可有话让你们传回吗?”婉棠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
秋菊垂着头,蹲在旁边,声音一再压低:“萍儿姐姐每日都去,可连皇上的面,都没能见着。”
婉棠好笑。
她曾经天真地想,会和容若之间有一段姻缘,二人终能成为良配。
后来,碰见了楚云峥。明明一开始,爬上龙床是为了利用,可也在一次次感动中,渐渐地给了真心。
她以为,楚云峥是救赎。
【女配是要下线了吗?】
【其实这样病死了也不错,至少比一开始设定的结局要好上许多。】
【是啊,没有没有老太监欺辱,也没有的脏病,就这样死去,其实也算是体面了。】
脑子里面那些暖烘烘的声音传来。
婉棠心中冷了又冷,却也逐渐的清醒过来。她还没有报仇,李德福还逍遥自在。娘亲的灵牌还在黑暗潮湿的箱子里面压着,许洛妍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咳咳咳……”婉棠再次起身。
“快,扶我起来,替我更衣。”
她不能这样消沉下去,这后宫之中,宠爱本来就是靠争的,又如何能放弃呢?
走过层层叠叠的荷叶长廊,婉棠远远便瞧见许多宫女太监的聚在一起。
“皇上和贵妃娘娘真是恩爱啊!”
“说起来,贵妃盛宠多年,那个婉嫔的出现,也不过就是皇上换换味道罢了。”
“听说她病得不轻,这么好的园子给了她住,真是晦气。”
“都小声点,私下议论皇上和嫔妃,可是重罪。”
一个个的声音逐渐压低了,可脸上也没过多惧怕。
“她们太过分了,我去教训他们。”李萍儿愤愤不平,当即便要上前理论。
婉棠摇摇头:“没用,宫中都是拜高踩低的玩意儿,此刻皇上本就疑心于我,再教训宫人,怕是又要冠上嚣张跋扈的罪名。”
婉棠手中拎着篮子,挑选最大最好的莲蓬。
“皇上,您看,这个好大,粒粒饱满。”一声娇笑。
婉棠心头一颤,探头去看。
透过层层叠叠的荷叶,瞧见许洛妍穿着一身藕色长裙,手中捧着一朵大莲蓬,献宝一般递给楚云峥。
楚云峥一身便装,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伸手接过那朵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