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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雅棠(一)(1 / 2)


在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宽敞的大床上只摆放一张竹片编制的草席,唐雅棠像一具尸体直直地躺着,仿佛等着某人来收尸,脑后没有枕头,过于苍白的脸庞没有感到一丝不适的表情,目光空洞无比地盯着白森森的天花板,心里因为某件事踌躇着,转眼间一天就浑过去了。

大约在城市里下班高峰期快完的时候,唐雅棠机械性能地爬起来,呆坐在床上,神情没有发生变化平静又很茫然,内心深处有两个激动的小人在争吵,相互唱反调,她自己对自己说,要死要活不在乎去看一眼,不亲眼去体验看一遍怎么验证自己想死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就这样,在内心世界的小人谈判结束后,她离开家门郑重关上熟悉的家,想着不会回来了,向着未知的死亡迈出了第一步,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失意的绝望少女,掏出仅有的几块钱买了几个包子,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的时候,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夕阳仿佛像血一样粘稠,把狭小的天空染红一片,而来来往往的人群被眼花缭乱的广告牌吸引着,谁看着都挺忙的样子,美食餐盒和丢不进桶里的垃圾一片狼藉,在路过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时,身旁传来奔驰车主催促的喇叭声,唐雅棠突然转过头直视车主的脸,一句话也没说,他们相互对视站了许久,尤其唐雅棠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那张年轻朴素的脸苍白疲乏,眼神里的一股子倔犟格外的执着顽强,车主像是被那睛光吓住了一样,懦弱似地低下头来认错。

待女孩露出满意的表情离开,路过的行人把略微同情的目光投向司机,他心里受到了委屈,居然被一个神经兮兮的女子吓住,为自己窝囊感到憋屈,“疯子,疯子”地叫骂着,双手狠狠地猛抓车子的方向盘,恨不得埋头咬它一口,遮住自己的脸。

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唐雅棠带着一种恍恍惚惚的眼神望向四周形形色色的人们,想从他们移动中的容貌分辨出她能认识的人,尤其是那些挽着女朋友的手温柔的男人,太多相似的人物,走着走着她就停下来脚步,格外的专注反倒像一个傻子在人群里站着不动,由于好几天没有洗澡,浑身臭烘烘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体液味道,人们把厌恶的表情掩藏的极好,和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新一……你在哪儿……”

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样子,脑子里不断涌现起来的,是她那个贫穷一到夜晚就昏暗泛黄的家,她无法继续忍受一个人住在那里,周围邻居下班回家的慰问,做菜烧饭的声音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内心孤寂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所有人遗忘,如果死了都不会有人知晓的,她的经历,她的血肉也不会有人提及。

沉思了良久她终于清醒了过来,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去羡慕别人的生活又有什么作用呢?自己辛苦面对的磨难是能拿出来做对比产生的优越感么?愚蠢至极的女人,你一直都是这样,总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这个冷漠的世界上没有人真的去关爱你,无非一种心理需求,你能依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我并不想死,可我没有本钱翻盘了啊,我是一个劳碌薄命的女子,实在没有办法……”

她脸上露出了凄惨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地迈开了脚,机械式地朝着人少的郊区走去,一步一步走着一点都不觉得累,数着自己的步数错了也不用担心数字对不对,盯着脚下规矩的石砖似乎使她内心平静了一些,身边的人逐渐变少,马路上停泊的车很孤单,她逐渐明白,已经没有人注意到她了。

她慢慢抬起头,脚下没停,端正地看着没有人住的稀疏的楼房,直到看见一栋还在建设中的高楼,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挡住了夕阳的余晖,没有表情如同空荡荡孤立的楼房,内心里十分阴沉与灰暗。

发愣了很久,心中终于有了抉择,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那栋自己挑选中意的高楼,在墙脚四周转了一圈,摸索可以进去的地方,不算好看的动作翻墙过去,走进黑洞洞的入口,像只行尸走肉般的一层一层地爬起了高楼,楼梯间有很多灰,回荡着她一个人响亮的脚步声,似乎想通过声音引起某人的注意,跳出来阻止她的行径,没有人会听到楼房里面的声音,更没有人会主动出现在这里。

没依靠的受气女孩,思考问题的答案常常很天真,不切合实际。

连护栏都没来得及装上,她越往上爬越感到兴致高昂,觉得自己正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事迹,哼哼自己现创的小曲,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被高台吹起的大风惊醒了,害怕地抓住了墙沿,往脚下她经过的人行道看了看,天色很黑,景象很模糊,把大脑里恐惧的回忆引诱了出来,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男人,他们之间的争吵,婴儿的啼哭声,剪刀在旁边,自己像个痴呆。

唐雅棠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人掐住了,只能拼命地吸气,大脑好像缺失氧气供应不上了,她想对着这个世界最后吼一嗓子,把自己心底的愤恨宣泄出来,眼前的世界广阔无人,她发现自己多么的渺小,想要做的事情多么的愚昧与无知,只会给他人造成困扰。

最后一次了吧。她忘不了帮扶过她的好人,愿他们一世平安,生命中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她爱过的人最后都背叛了她,正在经历人生当中最痛苦的折磨,好几个日夜没有睡觉了,现在只有离开这个纷扰的世界,无牵无挂才能使她平静,那时还会有人记得她么?不,别人的看法都不重要,现在她身无分文,而待会儿无论冰冷还是饥饿都控制不了她了,盛大的黑暗终将会埋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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