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有时候时间很慢,慢得让人煎熬。可有时候时间又溜得飞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一眨眼,距离景形出国已经过了一年又四个月。
这次,他终于要回国了。
接到邢越林突然病危的电话,景形立刻收拾行李奔赴机场。
虽然和名义上的父亲并无情感联系,但毕竟血脉相连,作为儿子起码要送最后一程。
踏上熟悉的土地,景形来不及伤感便被赵文骞载着直接去了医院。
时隔一年多再见邢越林,景形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人体衰老速度有多么惊人。
出国时,邢越林虽然经历了开胸手术,但身体还算硬朗。如今,老人躺在病床上喘着粗气,病号服未遮住的部分看着瘦骨嶙峋,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景形缓缓踱到病床前,低声说:“我回来了。”
邢越林在氧气罩下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嗓音轻到景形得凑近才能听清。
“回来送一送我”
景形嗓子一哽。
即使对邢越林毫无感情,直面生命的残酷时也会有所动容。
“我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儿子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景形猛地起身道:“别说胡话,我先去见医生。”
出了病房门,他靠着墙深呼吸了好一阵,才平缓了情绪。
赵文骞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赵医生在右拐过去第二间办公室。这边我看着。”
赵医生将邢越林这一年的情况详细讲述给景形,也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景形离开前,还是将问题问了出来:“最多,还有多久?”
“一周。”
“谢谢赵医生。”
一周。
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景形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寸步不离地照顾。
前几天,邢越林还能偶尔睁眼,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
有时候是忏悔自己年少时犯下的罪孽,有时候是想念景形的母亲,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喊景形的名字,像一个无助的婴儿时时刻刻想确认母亲在身边似的。
这种如溺水者抱紧浮木般的依赖感,让景形心底刺痛。
母亲因为脑溢血走得突然,他甚至没赶上母亲清醒着再看他一眼。那母亲当时是否也如邢越林这般无助和害怕,是否也在心里一声声呼喊他的名字?
赵医生给他的建议是别再让老人受苦。创伤性抢救可能延长几天的生命,但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不如让老人安安稳稳地离开。
景形答应了。
在景形回国的第五天,邢越林彻底陷入昏迷。
第六天下午,邢越林彻底停止了呼吸。
刚好在综合办公室的温以以听到了走廊的兵荒马乱。
她一回总院,小高就将邢越林病危、景形回国陪护的消息告诉了她。温以以一直想去看看,但又无法迈开脚步,只得掩耳盗铃。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太多了。
温以以起身,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
屋内乌泱泱的人围着病床,有医生有护士,有景形还有景形的几个好哥们。
许久未见,景形的头发长了些,不再似从前永远留着寸头,看着稳重了不少。
少年站在人群的最内圈,看不清表情,浑身散发着颓唐之感。
温以以只觉得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