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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第 110 章 又一次穿过缥缈的云雾……(2 / 2)


已经有侍从双手将写好的圣旨递在他手里了。

鸿佑帝神色萎靡地抬起头,正要说什么,便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他怔然地看着赵璴。

明亮的日光从他身后金灿灿的照进来,将他身上逶迤曳地的翟衣照得金光闪闪。

对,是翟衣,只有公主与命妇才会穿的礼服。

鸿佑帝愣在了原地。

他眼看着昨天夜里现出原形的皇五子,仍穿着一身华美锦绣的衣裙。

彩凤衔珠的缕金刺绣,缀满衣襟的翡翠真珠,拖曳两尺的泥金织锦裙摆,还有雕凤衔结东珠宝冠下,那张妆容精致、冷艳妖冶的脸。

他……他……

他为什么还是一副女人模样!

鸿佑帝怔愣之际,赵璴已经抬手抖开了那封奏折,垂着眼神色漠然地扫了一圈。

受伤的右手写出的字迹有些难看,却是比划平顺干净,轻易便能看出是鸿佑帝的笔触。

奏折上说,他因病不能处理朝政,因此暂由五殿下代为理政。此后择吉日良辰,册封五皇子为皇太子,再由钦天监与六部共商五皇子登基事宜,他自己则退为太上皇,颐养天年。

倒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又给足了朝臣为他撑腰的机会。若事不成,朝臣们救不了他,他还能捞个太上皇的名头终老。

不过赵璴不在意这些。左右落款御印都在,已经是一封具有效力的诏书了。

赵璴确认无误,随手将诏书收起,递给了身侧的随从。

也就在这时,地上的鸿佑帝回过神来,扑上前怒道。

“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还不快换下来!”

赵璴却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让鸿佑帝扑了个空。

“你册封我时赐的盛服啊。”赵璴垂眼看着被几个侍卫压制住的鸿佑帝,平淡地说。“除夕大朝会,不是就得这么穿么。”

鸿佑帝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昨天夜里无数次地痛恨,窦清漪那个女人老奸巨猾,早在那个时候就谋算着要赵璴男扮女装、混淆圣听了。

赵璴这小子也是个疯子,二十年伪装,就为了夺他的皇权。

可是……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不换下这身女人的衣服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鸿佑帝不敢置信。“你就穿成这副鬼样子去见群臣?你让你自己的颜面,让朕的脸面往哪里放!”

赵璴却若无其事,甚至慢悠悠地张开双臂,垂眼打量了一番自己。

“怎么了?”他说。“我难道告诉过你,我要用男人的身份登基吗?”

鸿佑帝的喉咙里又发出一道难听的尖锐怪声。

他盯着赵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赵璴却只看着他淡淡地笑。

片刻对视后,鸿佑帝猛地癫狂起来。

“脱下,你给我把这身皮脱下来!!”

他声嘶力竭,怒喝着,挣扎着,一次又一次地被侍从按回地上。

“变态,窦清漪都把你养成一个不分男女的变态了!”鸿佑帝大叫。

“你一个堂堂男儿,你要当个妇人,你扮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如何对得起天地祖宗!!”

他骂得很难听,周围的侍从都变了脸色。

赵璴却淡笑着,像是没听见似的。

直到鸿佑帝骂累了,粗重地喘息着被按倒在地,一双眼睛却仍向上翻着,癫狂而固执地盯着他。

赵璴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父皇,将我养得人鬼不分的,是你。”他说。

“我身上唯一一点人性,倒是我母后教给我的。自然,她也拿她的性命告诉我,听从你口中的道义和权威,便只能走到死路里去。”

他蹲下身来,笑着看向鸿佑帝。

“我今日若冠带加身,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你是对的。我都走到了这一步,还非得变回你想要的儿子,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么?”他说。

“那我偏要试试,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能不能拿得走你昼夜忧思,不敢让我母后触碰分毫的东西。”

赵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鸿佑帝。

“你疯了!”

鸿佑帝喉咙都叫哑了。

赵璴却不置可否,只一边垂眼笑看着他,一边伸手,轻飘飘地接过了旁人手里的圣旨。

“随便。”临转身前,他淡淡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通礼义廉耻,自然,也不知重信守诺是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

“我是说……”

赵璴淡笑着,垂眼看着他,明亮的日光落在他鲜艳的红唇上。

“多谢你的圣旨,我现在要去大朝会上,向天下群臣,公开你的那些烂污事了。”

鸿佑帝嘶吼起来,赵璴却笑,平淡的声线冰凉又残忍。

“父皇,只当你是为儿臣的前路,尽一些做父亲的心力吧。”

——

方临渊仍是早早就醒了。

窗外日色明亮,隐约能听见门前有争执的声音。正迷糊间,便有一声抽刀的锐响传来,当即将方临渊惊醒了。

外头怎么了?

方临渊连忙坐起身,一边披衣,一边朝着外头走去。

便见门前肃立着几个侍从,将一个高鼻深目的宫女挡在门外。

“我求求你们,我们娘娘很不好……”那宫女的汉话说得很笨拙,磕磕巴巴的,泪水将整张脸都染湿了。

其中一个侍从凉凉地说道:“什么娘娘?皇上都没了。”

那侍女一愣,接着便看见了门内的方临渊。

“侯爷,方侯爷!”那宫女连忙大叫。

方临渊上前几步,按住了侍从拦在那宫女面前的刀刃。

“怎么了?”他问道。“你是谁?”

“奴婢是毓贵妃娘娘的婢女,娘娘昨夜胎动不安,方才见红了!”那宫女急匆匆地说道。“太医院的太医,也被关押着,娘娘别无他法了,侯爷!”

方临渊皱起眉来。

若无太医在侧,这样大的月份落胎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沉思片刻,他抬眼看向旁边的侍从,说道:“我随她去请太医,赵璴回来你只管与他直说,他不会怪罪你。”

“主子命我等保护侯爷安全。”侍从面露难色。

方临渊毫不犹豫,抬手呐过了他手里的刀。

“这个给我,就足够了。”

他手下翻起一道凌厉的剑花,寒光一闪,长刀便被收入了鞘中。

凛冽的刀气将几个侍从都逼得一惊。

是了,如此高明厉害的功夫,万军丛中可杀数个来回的英雄,的确不需要他们的保护。

——

方临渊与那宫女一路带着太医,到了赛罕戒备森严的宫里。

有方临渊在侧,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太医很快入内为赛罕医治,那宫女则对着方临渊千恩万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方临渊淡淡摇了摇头:“我就等在这里,你进去看看吧。”

那宫女飞快点头。

临近正午之时,那宫女送太医出来了。

“如何?”方临渊问道。

“娘娘的孩子保住了。”宫女脸上的神色很是兴奋,说道。“娘娘想见见您。”

方临渊只觉如此不必。

但架不住那宫女恳切地再三请求,方临渊还是跟着她入内看了一眼。

确只是看一眼。

他远远站在卧房的门外,隔着宽大的寝宫与重重帘幔,遥遥地看向赛罕。

“找我有什么事吗?”方临渊道。

赛罕费劲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攀着帘幔,露出了一张雪白的面孔。

“我是想亲口谢谢你。”

看到她此时的情状,方临渊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上次看见赛罕还是在中秋家宴上,她意气风发,眉目张扬,艳丽得像是草原上旺盛的野花。

可现在,她脸白得像一张纸,瘦得几乎脱相。

唯独腹部是隆起来的,像是撕裂枯槁树木而萌生出的新芽。

“……举手之劳罢了。”片刻,方临渊缓缓说道。

赛罕却摇了摇头。

“今天之前,我是连安胎药都不敢喝的。”她说。“我防着他,可我住的房子,穿的衣服,都是他给的。”

说着,她垂下眼去,看向她自己的肚子。

“他不想要这个小孩,我也不想要。”她目光漠然,片刻,闭了闭眼睛。

“可我听人说,这样大的孩子落胎下来,已经是人形。”她说。

“……我总不能杀死他。”

方临渊不知再该如何安慰她了。

他毕竟与她不同,他的肚腹不会养出另外一条命来。亲缘性命一事,总有复杂难言的生死与血脉缠绕着,他作为一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无法说出什么建议或宽慰。

不过,赛罕也没强要他的答案。

她笑了笑,看向方临渊。

“你也替我谢谢你妻子吧。”她说。“她是个厉害的女人。”

方临渊顿了顿,继而点头:“好,我会转达给他。你在这里,此后也尽管放心,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赛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声。

“她以后要坐皇位,一定会很艰难吧。”她说。“甚至还要亲自生出自己的继承者才行。”

不过一句孕中多思的感叹,她自言自语的,都没打算让方临渊听入耳中。

却不料听见这话的方临渊,却是微微一怔。

他与赵璴……哪里有什么继承人。

轻飘飘的一句感叹,却令之前被浓烈的爱意遮掩忽略而去的难题,又一次穿过缥缈的云雾,出现在了方临渊的面前。

鸿佑帝仅因子嗣单薄便生出这样多的事端来,更何况膝下无法再有所出的他们。

他不必想便可知,无人承嗣的朝堂,该是怎样的动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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