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若没等来那一天,却等来了族人被大肆捕杀的消息。
当时她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前几日和苍冶闹了矛盾,被他关进了水牢。
水牢阴暗潮湿,她大半个身子都被泡在水里,冷得瑟瑟发抖。
给她带来这个消息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袭华服曳地,满头珠钗,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在寂静的水牢里格外刺耳。
她身后跟着数名狱卒,宫女,就那样走过来,齐齐将阿兰若围住。
用一种近乎怨毒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是鄙夷。
阿兰若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垂了下去。
她现在心如死灰,每天晚上做梦,都是那年在鲛州就像苍冶的那一幕。
如果当时自己再狠心一点,不救他,会不会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这样默默的对峙了半晌,那女子忽然开口,言辞不善。
“你难道就不想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说实话,阿兰若并不关心。
现在能牵动她情绪的,只有肚中的孩子和身后的族人。
好在目前已经八个月,胎相安稳,并不会因为在水中泡了出什么意外。
那孩子似乎也能感应到母亲的忧愁,每天都很老实。
“竟然敢无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女子微微弯下身子,用手捏住了阿兰若的下巴。
阿兰若微微用力,从她的手心挣脱开,也不去看她,双眼无神,权把她当做空气。
女子彻底恼了,目光狠厉。
却听阿兰若在这个时候回了句:“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女子冷笑一声,旁边的宫女心领神会,走上前来扇了阿兰若一巴掌,骂道:“贱婢,竟然连皇后娘娘都不认识。”
阿兰若苦笑,抬眸看了眼的宫女,凌厉无比,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顿时把那宫女唬住,原先抬起来的手默默放下,又退了回去。
这一幕恰好落在皇后眼中,心中莫名冒火,瞪了那宫女一眼。
随后,死死盯着阿兰若,绝不退缩。
朱唇一勾,冷笑道:“你猜这几日陛下去了哪?”
“不关我的事。”
安然若心想,就算是死在外边也不关她的事。
若是真死在外边,她体内的蛊虫也会跟着它的主人死掉,那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
“哦?你难道真的不不过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说着,她再次掰过阿兰若的脸,笑容阴险诡异,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他去了鲛州,你知道他去那干什么吗?”
一瞬间,阿兰若心里的恐惧疯长。
大脑不受控制的往那方面想,窒息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从头凉到脚。
“他说,你们鲛人,丑陋又肮脏,就该赶尽杀绝才好。”
这句话是附在阿兰若耳边说的,气若游丝,透着阴森森的冷气,每一个字就像是冰锥扎进阿兰若的心脏。
和不久前苍冶对他所说的话重叠。
“你们鲛人都一样,冷酷无情,唯利是图,就是该死!!”
阿兰若当时太过气愤,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便被他掐着脖子,险些窒息,最后就被丢到了这水牢中。
原本在此之前,因为肚中的孩子,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在一起时也基本都是温存的。
那一天不知发生了何事,苍冶在后山的一座墓碑前,喝了一天的酒,谁劝都不肯回来。
他身边的刘公便来找阿兰若,希望阿兰若能将人劝回来。
但对于他的生死,阿兰若一向不那么在意,便拒绝了。
“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认为自己做的没错,苍冶骗取她的信任,欺骗她的感情,伤害她的族人,给她种蛊,无数次战场厮杀,险些丧命,他从未心疼,如今还囚禁他近十年,让她与族人两隔,陷入两难的境地……
都这样了,若是再心疼那个男人一点,她都要看不起自己。
“兰妃娘娘,您还是去看看吧,陛下嘴里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后山风大,我怕陛下要是一夜呆在那里,身体会受不了。”
阿兰若表示爱死死,爱活活。
死了更好,不死她都想去补刀。
刘公无功而返,回去哆哆嗦嗦,老老实实的把阿兰若的原话告诉了苍冶。
苍冶将手中的酒壶猛地砸在地上,酒水哗啦流了一地。
刘公浑身一颤,捏了把把冷汗,心道还伴君如伴虎。
没错,是他让刘公去找阿兰若的。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此喝酒,今年不知怎么的,一直在想阿兰若。
想到发疯发狂,鬼使神差的,他让刘公去把阿兰若叫来,特意隐去了是自己的意思。
连刘公都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自己却一直不敢面对心中那个最柔软,最隐秘的角落里的感情。
他想看到阿兰若为自己担心,他想阿兰若来找自己……
可是她没有。
还说自己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