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阳谋铸君威,锦鲤入御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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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岁的目光,如同一柄无形的刻刀,将瘫软在地的李慕白,钉死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

整个琼林苑,死寂如坟。

夜风吹过林梢,发出的沙沙声,此刻听来都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中,酒香、花香、脂粉香,仿佛都被那股冰冷的帝王威压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权力气味。

近百名新科进士,一个个低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手中的象牙箸,此刻重若千斤。

面前的珍馐美味,也变得如同嚼蜡。

谁能想到。

一场本该是鱼跃龙门、光宗耀祖的恩荣宴,竟会演变成一场如此残酷的,对当朝状元的公开处刑!

何岁没有立刻发话。

他享受这种寂静。

他要让这股名为“君威”的恐惧,发酵、膨胀,最后渗透进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他要他们用灵魂记住今晚。

记住李慕白的下场。

记住他这位天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官员之中,几位出身寒门的年轻官员,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恐惧。

反而有一团压抑许久的火,正在被悄然点燃。

他们也曾因不善辞藻,不通逢迎,在官场上步履维艰。

也曾看着那些像李慕白一样,靠着几句空洞漂亮话就平步青云的人,心中充满愤懑。

他们以为,这个王朝已经烂到了根子。

可今天……

他们看着龙椅前那道年轻却无比挺拔的身影。

看着他提出的那些匪夷所思,却又直指问题核心的治蝗之策。

他们忽然觉得,胸口那团快要熄灭的火,又一次……

熊熊燃烧起来!

这位天子,不一样!

他要的是能吏,是实干!

诗词歌赋,在这里,行不通了!

这股无声的情绪,汇聚成一股微弱但坚韧的气流,涌向何岁。

何岁能感觉到。

那是人心,是官心。

是正在被他亲手重塑的国运。

他缓缓抬手,指向那个已经面如死灰,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李慕白。

“御前失仪,言语无状。”

何岁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拖出去。”

立刻,两名天策卫校尉甲叶铿锵地走了进来。

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们一左一右,像拎起一条死狗般,架起了已经完全失神的李慕白。

李慕白的身体,在被拖拽起来的那一刻,猛地剧烈一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抽离了。

他的脑海中,那座曾金碧辉煌的“文宫”,正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在文宫的梁柱上疯狂蔓延。

【警告……检测到宿主“道心”彻底崩溃……】

【文宫根基动摇……】

【国运反噬……】

【文宫崩塌……系统……开始解绑……】

咔嚓——!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在他的意识最深处轰然炸响。

他最大的依仗。

他穿越三年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就被这位年轻的帝王,用一场最直接、最残酷的阳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硬生生地……

摧毁了。

与此同时,何岁的眼前,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面板,悄然弹出。

【叮!】

【成功镇压“儒道流”主角李慕白!】

【评级:完美!】

【其窃取的“诗仙”气运已被王朝国祚重新吸收,国运获得小幅提升!】

【国运状态更新:初步稳定(+)】

【恭喜宿主,获得龙气值:800点!】

【当前龙气余额:7105点!】

何岁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他看着被拖出去的李慕白,看着他那身曾经鲜亮无比的绯色官袍,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满灰尘与酒渍,心中毫无波澜。

直到李慕白的身影彻底消失,何岁才收回目光。

他环视全场,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新科进士们。

他知道,火候到了。

打完了巴掌,该为他们指出一条全新的,通往青云之上的道路。

一条属于他何岁的路。

“都抬起头来。”

何岁的声音,恢复了温和。

但经历过刚才那一幕,再也没有人敢把这份温和当做软弱。

众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

他们的眼中,带着忐忑、不解,以及更深层次的,对未来的迷茫。

“朕知道,你们此刻在想什么。”

何岁缓缓走下台阶,踱步于宴席之间。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紧张的脸。

“你们在想,天子是不是厌恶读书人?是不是以后,我大玥王朝,要重武轻文了?”

他停在今科二甲传胪,那个皮肤黝黑,手指关节粗大的张山面前。

“张山。”

“臣……臣在!”张山猛地站起,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朕记得,你的策论,写的是南赣水利。”何岁淡淡道,“朕问你,若要在你家乡赣州,修一条能灌溉三千亩水田的引水渠,如何修?”

这个问题,比刚才问李慕白的蝗灾要小,却更具体,更考较实务。

张山额头冒汗,但他没有像李慕白那样支支吾吾,而是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家乡的田埂上。

他躬身道:“回……回陛下,这事,俺晓得!”

他说的竟是带着浓重乡音的土话,引得一些自视甚高的进士暗暗皱眉。

“以前修渠,不能指望官府的老爷们画图纸,那都是花架子。得找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农,他们闭着眼睛都晓得哪块地高,哪块地低,水该往哪里流。”

“人手嘛,不能硬抓壮丁,老百姓心里不服。得跟他们讲清楚,这渠修好了,是给自家田里灌水,一亩地能多收半石谷子!让他们自己出工,官府只管饭,再按人头给点盐巴当彩头,他们比谁都卖力!”

“至于银钱……”张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官府的钱,层层扒皮,到下面剩不了几个子儿。不如让受益的几个村子自己凑,凑不齐的,官府再补个大头。账本就贴在村口大槐树上,每天花了多少,还剩多少,谁都看得见,哪个敢伸手,腿都给他打断!”

他说的全是土话,毫无文采,却听得新户部尚书刘庸这等老官僚眼皮直跳。

避开官僚体系,发动群众,公开账目……

这小子,是野路子出身,但招招都打在了七寸上!

何岁满意地笑了。

他拍了拍张山的肩膀,声音洪亮。

“很好!你很好!”

说完,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声音再次提高。

“都看见了吗?!”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这就是朕要的读书人!”

“朕要的,是能算出田亩产出,能设计水利工程,能清点仓库钱粮,能制定律法条令,能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的——干吏!”

“而不是像李慕白那样,只会吟风弄月,夸夸其谈,国家危难之际,却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的废物!”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

“诗词歌赋,可以陶冶情操,朕不反对。”

“但那只能是你们的闲暇爱好!”

“你们的本职,是为官!是牧民!”

“你们的锦绣文章,应该写在如何让百姓丰衣足食的政令上!”

“你们的满腹才华,应该用在如何让大玥王朝长治久安的方略里!”

“从今日起,朕会亲自修订吏部考功之法!”

他的声音,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官员升迁,看的不是你诗做得多好,文章写得多漂亮!”

“而是看你治下,人口增长了多少,税收增加了多少,开垦了多少亩荒地,又解决了多少桩陈年旧案!”

“能者上,庸者下,无能者……”

何岁环视全场,冰冷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他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字。

“滚!”

平地惊雷!

整个琼林苑,鸦雀无声。

随即,以张山为首的一批寒门进士,猛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激动,是狂喜,是找到了毕生方向的坚定!

“臣等,愿为陛下一世干吏!为万民立命!虽死无悔!”

他们的声音,发自肺腑,带着哽咽。

紧接着,更多的进士反应过来,也纷纷跪倒。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山呼之声,再次响彻琼林苑。

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礼节的恐惧。

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一位英明君主的彻底臣服!

……

琼林宴不欢而散。

回到养心殿,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何岁挥退了伺候的小安子,独自一人走到那副巨大的京城防务图前。

李慕白那个最耀眼的金色光点,已经熄灭了。

但剩下的,还有十几个。

“神医赘婿、老魔重生、兵王归来、黑科技军工……”

何岁看着地图上那些闪烁的光点,心中暗自吐槽。

“好家伙,我这京城不是首都,是个主角孵化基地啊。一个文抄公就想窃我文运,那这些家伙岂不是要把我整个王朝都给生吞活剥了?”

清理掉一个李慕白,只是开始。

就在何岁沉思之际,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小安子。

“陛下。”小安子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很低,“慈宁宫的人来了。”

何岁眉头微挑。

片刻后,一名老太监低着头,碎步走了进来,跪伏在地。

“回陛下,太后娘娘说,您年岁也不小了,如今朝局初定,是时候考虑……复立新后的大事了。”

老太监颤巍巍地从袖中捧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七八个卷轴,代表着京城七八个顶级世家。

“知道了。”何岁将卷轴扔回托盘,语气平淡,“东西放下,你退下吧。告诉母后,朕,心里有数。”

老太监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倒退着出了养心殿。

何岁看着御案上那堆代表着不同家族利益的卷轴,眼中非但没有烦躁,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玩味。

“前朝的毒瘤刚刚剜去,后宫的这些势力便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新的触角么?”

“也好。”

“正好让朕看看,这平静的后宫之中,又藏着几条想要窃取国运的‘锦鲤’。”

何岁拿起刻意摆在最上面,材质最特殊也最显眼的那个卷轴。

吏部尚书,柳家的女儿。

想必,这就是太后为他选好的“新后”了。

“柳溱……”

何岁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卷轴上轻轻敲击。

他甚至不用展开,周淳呈上的密报中,关于此女的“奇闻异事”,早已在他脑中清晰浮现。

出生时,天降甘霖,解京城微旱。

三岁时,随口一言,家中老仆于枯井掘出前朝金条。

及笄那年,外出踏青,歇脚的石头旁,竟长出百年难遇的极品血灵芝。

何岁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

“祥瑞?呵呵,这可不是祥瑞。”

他心中冷笑:“这是最高明的窃取!”

“李慕白那种,是强盗,是贼寇,偷国运还要辛辛苦苦地抄诗,搞得万众瞩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偷了,破绽百出,一刀就能斩断。”

“而这个柳溱,是瘟疫,是附骨之疽!”

“她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只需要存在着,呼吸着,她那个什么狗屁‘锦鲤系统’就会像一个看不见的黑洞,润物细无声地,将整个帝国的国运,转化为她个人的‘福运’!”

“直到最后,将整个帝国,吸成一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巨大空壳!”

“这,才是最可怕的国之巨蠹!”

何岁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母后啊母后……”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您可真是给朕,挑了一个好‘皇后’啊。”

他将那份卷轴扔在桌上,对侍立在阴影中的周淳淡淡开口。

“周淳。”

“臣在。”

“给朕去查。”

何岁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把吏部尚书柳家,尤其是这位‘福运’千金,柳溱小姐,从小到大的所有‘祥瑞’,都给朕查个底朝天。”

“朕要一本账!”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锋锐,如刀锋刮过冰面。

“朕要每一件‘祥瑞’发生前后,我大玥王朝对应折损了什么,损失了多少,都要有明细!”

“她三岁时家中挖出金条,朕要知道,是哪里的官仓在那几日走了水,被烧了账本!”

“她及笄时天降甘霖,朕要知道,是哪条河堤在那场雨中决了口,淹了多少良田,死了多少百姓!”

“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

“她柳家的福运,到底是用我大玥多少百姓的血泪和白骨堆起来的!”

“臣遵旨!”周淳心头一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这位年轻帝王的屠刀,已经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而且这一次,比对付顾秉谦和李慕白,更加狠辣,更加诛心!

何岁重新坐回龙椅,目光幽深如海,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五彩斑斓的锦鲤,正懵懂无知地,朝着他撒下的御钩,缓缓游来。

“朕倒要看看,你的福运,是天生的……”

“还是……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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