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乔老弟说的哪里话!(1 / 1)
她心里头解气归解气,可转念一想,李玉琴那儿刮走的钱,终究还得指望这老两口去闹腾回来。
还有之后给李玉琴签的那欠条……
想到还要还给李玉琴几大百的前,郭秀娟的心里就跟刀铰似的疼。
这么一想,郭秀娟脸上硬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哟,爸,妈,你们咋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菜,象征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快,快进屋坐,屋里凉快。”
“吃饭了没?要不,就在这儿凑合一口?”
李大壮背着手,下巴微微抬着,算是“嗯”了一声,矜持得很。
刘翠花可就没那么好脸色了,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冲着郭秀娟就甩过来一句。
“多做点!”
她那嗓门,尖得像要戳破人耳朵。
“待会儿把国勇和晓涵也叫过来,一块儿吃!”
郭秀娟脸上的笑,唰地一下就僵住了,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她在心里头骂开了锅。
让你们老两口来扒我们一口白饭就够意思了,还拖家带口的!
尤其那个老二李国勇,整个就一饿死鬼投胎,见啥吃啥,吃起来没够!
还有老三媳妇秦晓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仗着老三有个好工作,整天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的……
可这话,她哪敢说出口?
只能把一肚子的火气和埋怨死死压下去,闷着头,黑着脸,继续“哗啦哗啦”地搓洗盆里的青菜,那力道,恨不得把菜叶子给搓下一层皮。
这边正憋气呢,院门外就传来了李国勇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哟!大哥!大嫂!我听说咱爸咱妈来了?”
话音未落,李国勇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活像见了亲爹亲妈的哈巴狗。
他一瞅见刘翠花,眼睛都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
“妈!您可算来了!想死我了!”
那热乎劲儿,看得郭秀娟直撇嘴。
刘翠花一见自家二儿子这副孝顺模样,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刚才那股子尖酸刻薄劲儿也收敛了不少。
“哎,国勇来了啊。”她拉着李国勇的手,拍了拍,眼里满是慈爱。
李国军从屋里出来,表情也有些诧异。
“爸,妈,你们过来,有啥事儿?”他声音瓮声瓮气的,不像李国勇那么会来事。
刘翠花一听大儿子问,刚缓和点的脸色又拉了下来,那股子怨气“噌”地又冒了上来。
她把上次进城,结果被李玉琴那死丫头耍猴一样溜了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她捶着胸口,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
李国勇一听,立马跳了起来,嗓门比刘翠花还高。
“这个大姐!她真是疯了不成!”
“她对咱们哥几个翻脸不认人也就算了!”
“怎么连爸妈都不放在眼里了?!”
“她这还算是个人吗?简直是太不孝了!不孝至极啊!”
李国勇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星子横飞。
刘翠花被二儿子这几句话一勾,心里的火气更是“腾”地一下烧到了头顶。
她猛地一拍大腿,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难听话,一串串地往外蹦。
“那个挨千刀的死丫头!白眼狼!我当初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翅膀硬了!敢跟老娘耍心眼了!”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降个雷劈死这个不孝女啊!”
李大壮一直闷头听着,此刻终于开了腔。
他从兜里摸出烟叶和烟纸,慢条斯理地卷了一根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他紧锁的眉头。
“玉琴这娃,”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抽烟的细微声响。
“所以,”李大壮又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烟圈,“我跟你妈这才急匆匆赶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几个合计合计,这事儿,到底要咋个办?”
刘翠花一听这话,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又嚷嚷起来。
“咋办?我早就想好了!”
她指着李大壮,气不打一处来:“我本来寻思着,去乡下请个跳大神的,给那死丫头好好瞧瞧,是不是中了啥邪!”
“结果呢?”刘翠花眼睛瞪得溜圆,“你爸这个老顽固,死活不让!”
“还说什么,都啥年代了,搞封建迷信!”
她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着:“我呸!封建迷信?”
“你们自个儿瞅瞅,玉琴现在那个样子,哪里还对劲?”
“她那眼睛看人,都带着邪乎劲儿!”
“要我说,她指定是被人下了降头了!”刘翠花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连自个儿的亲爹亲妈,亲弟弟都不认了?”
“还把咱们当仇人一样防着!这不存心要咱们的命嘛!”
她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晓涵一手牵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手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她挨个叫人,顺便就把儿子李小东推刘翠花怀里了。
“可不是嘛!”她顺嘴就接上了刘翠花的话茬,显然在外面听了一耳朵。
“妈,您说的太对了!”
“大姐这事儿,我也觉得邪乎得很。”
秦晓涵柳眉倒竖,一脸的笃定:“我跟国强也嘀咕过了。”
“大姐这性子,是打从姐夫从部队上退下来之后,才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阴谋论的味道。
“你们说,会不会是……是姐夫在外面里学了啥不干净的手段?”
“回来就使在了大姐身上?”
“不然大姐那么老实个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六亲不认!”
李玉琴在灶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卤料的香气已经丝丝缕缕地飘满了整个小屋。
眼瞅着快到晌午,院门“笃笃笃”被人敲响了。
“来了!”
乔明远放下手里的活计,扬声应了一句,迈开长腿就去开门。
门一拉开,乔明远和门外站着的中年男人视线一对上,两人俱是一怔,都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子熟悉的、浸入骨血的铁血气息。
那是只有在枪林弹雨里滚过,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的人,才会有的独特烙印。
无需言语,一种无形的默契已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高主任?”乔明远先开了口,语气沉稳。
高建军也回过神,爽朗一笑:“是乔明远同志吧?”
“玉琴,高主任来了!”乔明远侧身让开,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哎,来了!”
李玉琴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些许水珠,快步从灶房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高主任,您可来了!快,快请屋里坐!”
她麻利地就要去搬凳子倒水。
乔明远伸手拦了她一下,温声道:“你去忙你的,我来招待高主任。”
李玉琴瞧了瞧乔明远,又看了看高建军,笑着点头:“那行,你们聊,饭菜马上就好。”
高建军也不是个讲究虚礼的人,见状便笑道:“弟妹别忙活,我就是过来尝尝你的手艺,顺便认个门。”
说着,他将手上提着的一个布袋子递向乔明远:“一点小心意,乔老弟,别嫌弃。”
“我看着比你年纪大,托大让你叫我医生建军哥!”
乔明远看了一眼,是两瓶封装好的麦乳精和一包点心。
他没有推辞,爽快地接了过来,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磊落。
“建军哥太客气了,快请坐。”
这一接,高建军心里对乔明远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不扭捏,不作态,是个爽快人!
两人在堂屋的八仙桌旁落座,乔明远给高建军倒了杯晾好的凉白开。
“条件简陋,建军哥多担待。”
“乔老弟说的哪里话!”高建军摆摆手,“我当年在猫耳洞里,一杯泥水都当琼浆玉液呢!”
这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从新兵连的糗事,到边境线上的风霜,再到执行任务时的惊心动魄。
两人越聊越是投机,仿佛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聊着聊着,高建军的目光落在了乔明远走路时微不可察的异样上,以及他偶尔会下意识轻揉的左腿。
“乔老弟,你这腿……”高建军眼神一凝,带着关切问道,“是负伤了?”
乔明远神色坦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嗯,在部队上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小战士。”
他顿了顿,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小子,刚满十八,还没来得及处对象呢,一脚踩上了过界埋的地雷。”
“当时情况紧急,我要是不拉他一把,他就得被炸成碎片了。”
“一条腿,换一条年轻的命,值了。”
乔明远说得云淡风轻,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还好,腿最后保住了,只是以后不能再参加高强度训练,日常走路可能会有点跛,所以就退役了。”
高建军听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眶有些发热。
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明白那种“一条命换一条命”背后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