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爸妈去卖卤味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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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深看着乔锦锦紧锁的眉头,心头一叹。

他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这张忧心忡忡的脸,从俩人处对象那会儿,他就见过不止一次了。

每次提到她那个家,锦锦的神情,总是这样,混杂着眷恋、无奈,还有一丝丝被压抑得极深的怨怼。

“我妈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乔锦锦垂下眼睑,声音低了下去,“她心不坏,就是……就是一碗水永远也端不平。她心里装着的,永远是那三个舅舅。”

林云深伸出布满薄茧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我知道。”

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像海岛上夜里的风,能抚平人心的焦躁。

他当然知道。

当初处对象,乔锦锦几乎是把自己家里的情况,掰开了揉碎了,一点没落地都告诉了他。

她怕他嫌弃,怕他觉得自己有个“扶弟魔”的妈,是个甩不掉的麻烦。

可林云深听完,非但没有半分嫌弃,反而生出了满心的怜惜。

他自己的家,又何尝不是一本难念的经?

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他和锦锦,是真正的同病相怜。

也正因为知道她从小在家得到的关爱,还不如那远在天边的三个舅舅,林云深才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辈子,他一定要对她好。

把她缺的爱,加倍地,全都补给她。

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结婚两年,他捧着她,宠着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贝。

其实,在没见到李玉琴之前,听锦锦说了那么多,林云深也差点以为,自己的岳母会是个像他亲妈那样,尖酸刻薄,极难相处的人。

可第一次上门拜访,他才发现,他想错了。

未来的岳母李玉琴,人并不坏。

甚至可以说,待人接物上,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只是……太软弱了。

软弱到,把娘家的弟弟当成了天。

在她心里,三个弟弟的地位是雷打不动的第一,丈夫和两个女儿,都得往后稍稍。

所以,林云深其实一直都在劝乔锦锦。

“锦锦,妈她……或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好。”

“她那个人,没什么主心骨,都是你爷爷奶奶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这话一出,乔锦锦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猛地抬头,看着林云深,那股子委屈和不甘,像是陈年的老伤疤,一碰就疼。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就是因为知道,我才更难受!”

“云深,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我以前甚至不敢要孩子。”

林云深的心,被这话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

结婚头一年,每次提到孩子,锦锦都会下意识地躲闪。

直到有一次,她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云深,要是……要是咱们也生个女儿怎么办?”

“我怕……我怕她活得跟我一样。”

“什么好事都轮不着,什么苦头都得先吃。”

“我妈就是这样,我外婆也是这样。她们都觉得,女孩儿就是赔钱货,只有儿子才是传后人。”

那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林云深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从那天起,他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锦锦,生男生女都一样。”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爱,我都当成宝。”

“再说了,有我呢。谁敢让我林云深的女儿受委屈?”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像一堵山,稳稳地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乔锦锦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安抚和爱护中,才慢慢扭转了那根深蒂固的念头。

她也渐渐地,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她妈妈那些行为,是不对的,大错特错。

所以此刻,当那封信摆在眼前,当旧日的阴影再次笼罩而来,乔锦锦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清晰而坚定的抗拒。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地清亮。

“云深,这次回去,我听你的,去看望爸妈是应该的。但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用力,“再让我拿钱出来,贴补给那三个无底洞一样的舅舅,一分钱,我都不会再给了!”

林云深看着妻子眼中燃起的那簇小小的火焰,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他伸手,将乔锦锦紧握的拳头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还带着细密的汗。

“好,咱们一分钱都不给。”林云深的声音里,带着坚定。

可乔锦锦眉宇间的忧色,却并未完全散去。

她咬了咬下唇,那股子不安,像是藤蔓一样,又悄悄缠了上来。

“云深,你说……我妈特地写信让我回去,会不会……就是想要钱?毕竟爸爸他退役了,以后的钱肯定不如以前那么宽松了……”

这念头一出来,她心里刚筑起的那点防备,瞬间就摇摇欲坠。

毕竟,这种事,她妈以前不是没干过。

林云深闻言,却摇了摇头。

他耐心地分析道:“锦锦,你想想,如果妈真的只是想要钱,那在信里提一句,或者干脆让爸打个电报,不是更直接?”

“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让你我千里迢迢地跑一趟?”

“路费不要钱吗?时间不要花吗?”

“我看,八成是有什么别的重要事情,必须当面说才行。”

林云深的话,像是一道光,瞬间劈开了乔锦锦心头的迷雾。

对啊!

她怎么就钻进牛角尖里了!

要是真要钱,她妈肯定早就想方设法开口了,哪里会这么大费周章。

这么一想,乔锦锦的心,顿时就松快了不少。

那股子压抑许久的郁气,仿佛也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缓缓散去。

“好,那我……我们回去看看。”

决定了,便不再拖沓。

乔锦锦利索地收拾起行囊,而林云深则去部队里,跟领导请了探亲假。

两天后,夫妻二人背着大包小包,踏上了南下的轮船。

呜——

汽笛长鸣,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下盘旋。

船在海上晃了两天两夜,咸湿的海风吹得人脸上都带了一层薄薄的盐霜。

下了船,顾不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挤上了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一路颠簸,乔锦锦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等终于抵达县城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李玉琴在信里给的地址,是城东的机械厂职工大院。

信里还特意提了一句,说是部队念着乔明远这么多年的贡献,特地分给他的房子。

乔锦锦捏着那张写着地址的信纸,心里五味杂陈。

她爸妈,从乡下搬到城里来,自然是比以前住得更加舒心。

可转念一想,她那几个舅舅……

这个新房子,他们又能住上多久呢?

会不会他们前脚刚住进去,后脚舅舅就要以各种不要脸的理由,过来“借”住,甚至直接把房子要过去?

在乔锦锦的认知里,这种事,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

甚至,当她看到这个新地址时,心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按她那几个舅舅的无赖德性,一听说分了新房,不该是第一时间就扑上来,像闻着血腥味的狼一样,把房子抢走吗?

她妈那个性子,也肯定是二话不说,乖乖就给了。

乔锦锦心里冷哼一声。

想来,是那几个舅舅总算还要点脸,打算让她爸妈在这新房子里,先暖几天炕,再来摘桃子吧。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两人按照地址,找到了职工大院。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工厂的烟囱还冒着淡淡的青烟,空气里飘着一股煤灰味儿。

他们找到了信上说的门牌号。

林云深上前,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人应。

乔锦锦的心,咯噔一下。

林云深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

“有人在家吗?爸?妈?”

楼道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住了乔锦锦的心脏。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云深……”她的声音都在发颤,“我妈……我妈她不会又搬回村里去了吧?是不是……是不是哪个舅舅过来,把房子要走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烧得她眼眶都红了。

林云深见她这样,连忙安抚道:“别急,锦锦,说不定是出去串门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就在小两口站在门口,一个心急如焚,一个强作镇定时。

“吱呀”一声。

隔壁的房门,裂开了一条缝。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婶子,从门后探出个头来。

她好奇地打量着门口这对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女,看他们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由得有些好奇:“哎,你们找谁啊?”

林云深立刻转过身,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婶子您好,我们是乔明远的女儿和女婿,我叫林云深,这是我爱人乔锦锦。”

那婶子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

“哎哟!原来你们就是锦锦和云深啊!”

她的态度瞬间热情了八度,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

“瞧我这眼神!你们可算回来啦!”

“我说你爸妈今天怎么念叨了好几回,说你们快到了!”

乔锦锦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婶子,我爸妈……他们在家吗?”

“不在家!”王婶子快人快语地摆摆手,“你爸妈俩人,去机械厂大门口卖卤味去啦!这时候,生意正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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