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太太重生(1 / 1)
肝脏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李玉琴的五脏六腑。
她蜷缩在床上,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因为隐忍而咬得发白。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吟从她喉间溢出。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止痛药瓶,入手却是一片冰凉和空荡。
药瓶,空了。
“明子……王芳……”她用尽力气,嘶哑地呼唤着。
隔壁房间里,电视的声音开得震天响,夹杂着侄子李明和侄媳妇王芳的说笑声。
“明子!帮我……帮姑姑买药……”
李玉琴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
终于,脚步声拖拖沓拉地过来了。
门被不耐烦地推开,李明探进半个身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他正举着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闪烁着。
“喊什么喊!魂都要被你喊掉了!”
李玉琴指着空药瓶,气息微弱:“药……药没了……帮姑姑……去买点……”
李明瞥了一眼,眼睛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戳着,“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疼痛越来越剧烈,李玉琴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她再次哀求:“明子……求你了……姑姑太疼了……”
“哎呀烦死了!”李明猛地抬起头,手机往旁边一扔,恶狠狠地瞪着她。
“吃吃吃!就知道吃药!你也不看看你都什么样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吃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浪费钱!”
李玉琴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抱到大,好吃好喝供着的侄子。
他……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侄媳妇王芳也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上,凉凉地开口了。
“我说姑姑啊,你也真是的,都拖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咽气啊?我们天天这样守着你,班都没法好好上了,你知道我们损失多少钱吗?”
李明接话,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我看也快了,妈的,可算是要熬到头了!”
李玉琴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她指着他们,声音因愤怒而拔高了几分:“你们……你们这两个白眼狼!我要给你爸打电话!我要告诉他,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李明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冷笑一声,眼神轻蔑。
“呵,打呗,你尽管打!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最盼着你早点死,不用再拖累家里的,就是我爸他们了!”
李玉琴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可能!你胡说!你爸……你二叔三叔他们,我一手带大的……”
“带大又怎么样?”李明嗤笑,“你一把年纪了,病成这个鬼样子,不死,难道还想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啊?我爸他们早就烦透你了!天天在家念叨,你怎么还不死,怎么就这么能熬!”
不!她不信!
李玉琴颤抖着拿起枕边的老年机,手指哆哆嗦嗦地按着三个弟弟的号码。
无人接听……
她的病,刚发现的时候,医生明明说过,是早期,只要及时治疗,好好配合,是有很大机会治愈的。
可是她的三个好弟弟,她掏心掏肺对待了一辈子的亲弟弟,却一个个哭着喊着跟她说,舍不得花那个钱。
他们瞒着她,说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回家养养就好,硬生生地,把她的病从早期拖到了晚期,拖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后来她知道了,几个弟弟又哭穷说家里实在没钱了,所以没办法给她治。
李玉琴知道弟弟们养着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再加上自己年纪也大了,所以妥协了,毕竟她这辈子最心疼的就是三个弟弟。
可是没想到,到最后他们嫌她是个拖累,不接她的电话,连止痛药都不给她买。
任由她在这冰冷的床上,被病痛活活折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李明随意扔在床尾的新款水果手机,还有他手腕上那块晃眼的、据说要几十万的金表。
王芳上次来,手里拎着的那个包,她偷偷问过,也要好几万!
不是没钱,是舍不得把钱花在她这个将死的老太婆身上!
他们养着一大家子人是不容易,可她李玉琴为这个家付出的还少吗?
以前,她还能骗骗自己,说他们有苦衷,说他们是真的没办法。
可现在,李明和王芳那副嘴脸,那副巴不得她立刻咽气的样子,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再一想,她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们就找借口让她从之前住的房子里搬出来,搬到以前在村里的老房子里,说是让她落叶归根,可实际上,就是担心她死新房子里晦气!
想到那个房子还是她买的,写的大侄子的名字,她生病后他们却说那房子去银行抵押贷款去填公司的窟窿了,现在想想,这些估计都是骗她的。
李玉琴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这几十年啊,从弟弟们呱呱坠地那天起,爹妈就跟她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要照顾弟弟,有好东西都要先给弟弟!”
她听话,她照做了,一辈子都在为他们着想,为他们付出。
丈夫乔明远对她那么好,可为了帮衬娘家,她多少次委屈了他?
后来更是为了救人,年纪轻轻的就不在了。
而明远死得早,大女儿锦锦,上辈子嫁了个军人,丈夫牺牲后,房子和抚恤金全被婆家霸占。
是她的好弟弟们啊,花言巧语劝她,让锦锦再嫁,说什么“女人家没个依靠怎么行”,结果呢?锦锦在新婆家被磋磨得不成人形,年纪轻轻就没了!
在她的小女儿鲤鲤被拐卖后,她的一颗心更是全扑三个弟弟身上,指望他们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是嫌弃,是抛弃,是巴不得她早点死!
李玉琴越想越气,越想越恨,那股气在胸膛里横冲直撞,几乎要炸开!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乔明远,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英俊挺拔,正温柔地朝她招手。
还有锦锦和鲤鲤,笑着喊她:“妈妈,来呀!我们在这里等你!”
“明远……锦锦……鲤鲤……”她伸出手,想去抓住他们,却捞了个空。
耳边,是隔壁房间里李明刷着短视频发出的阵阵猥琐笑声,一声比一声刺耳。
李玉琴眼睛猛地瞪大,一口气哽在心口,再也喘不上来,伸出的手重重地落下!
王芳本来还以为李玉琴死了,立刻凑过来:“哎呀!李明!你姑姑总算是死了!咱们可不用再来照顾她!”
李明一听,一边刷短视频一边走了过来:“还好小叔聪明,让她回这老房子里来了,不然真要死新房里了,多晦气啊!”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二叔上次还说大姑怎么还不死,干脆就在她吃的东西里加点药,还是小叔制止了呢!其实怕啥,她又没别的亲人了,死了也不会有人验尸……”
他不经意地一低头,就看到李玉琴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一脚。
李明嗷的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白眼狼……”李玉琴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两腿一蹬,彻底咽了气。
王芳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在李玉琴的鼻子下面试了试,才松了口气:“死了死了,这下是真的死了……”
李明爬起来,重重地踹了一脚李玉琴的床:“老不死的!死前还要吓我一跳……赶紧给爸打电话,就说人死了,赶紧办丧事收礼金!再去山上随便挖个坑埋了!”
人死后,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李玉琴听着李明越来越轻的声音,在无尽的悔恨中,意识逐渐消散……
一阵“乒乒乓乓”的砍柴声,伴随着院子里隐约的动静,硬生生将李玉琴从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
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没有冰冷空荡的药瓶,更没有五脏六腑被撕裂的剧痛。
李玉琴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虽然也算不上细嫩,但绝不是后来那双布满老年斑、瘦骨嶙峋、饱受病痛折磨的枯爪。
她……她这是……
一个荒唐却又让她心头狂跳的念头涌了上来。
她环顾四周,土坯墙,糊着报纸的屋顶,还有墙角那个掉了漆的旧木箱。
这不是她后来被侄子李明赶回来的老房子,而是……而是她和乔明远结婚时,乔家分的屋子!
墙上,挂着一个简陋的日历牌,红色的数字清晰无比——1982年!
一九八二年!
李玉琴捂住了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重生了!她真的重生了!
这个时候,她的明远才刚刚退役回来,还没有早早离世!
这个时候,大女儿锦锦应该还在部队随军,女婿也好好的,没有牺牲!
这个时候,她的小女儿鲤鲤,也还好端端地在她身边,没有被拐卖掉!
所有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
一切错误都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