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河北离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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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场上,沙尘缓缓落下。

五十骑玄甲无声地勒马停驻,如同五十尊冰冷的钢铁雕像,拱卫在惊魂未定的小太监们身前。

场中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一般的寂静。

看台之上,张角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身形却止不住的颤抖!

视线一直在那五十名玄甲骑兵和陆长生方向徘徊。

修道半生,他比身边的人对气机敏感的多。

眼前的这支军队,让他感受到的不是凡俗军队的杀气。

而是一种…凝聚到极致、仿佛承载着能终结乱世,承载煌煌天命的铁血军魂!

这支军队有龙气!是帝皇之军!这!这怎么可能…陛下居然真能引得天兵相助!”

张角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他无法控制的颤抖。

几十年的修道生涯,观星象、察气运、感鬼神,他以为自己早已窥得天机一角。

可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神兵,彻底击碎了他固有的认知。这只军队绝不是人力所能及,这只能是…天命!

是时候了,陆长生看到张角的神情,心里点了点头,随后适时的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下。

“张国师?”

张角浑身一个激灵,仿佛从梦魇中被惊醒,猛地回头。

只见陆长生已悄然来到他身侧,负手而立。

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如同钢铁雕塑般的玄甲骑兵,又落回到他身上。

年轻的帝王脸上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陛下!”张角慌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陆长生向前一步,与张角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斗兽场,仿佛在欣赏一幅奇异的画卷。

他没有立刻说话,无形的压力却让张角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道袍。

“朕方才见国师神色有异,”陆长生看了张角一会,仿佛要把他看穿后,方才开口,语气平淡。

“可是被这铁血杀伐之气惊扰了清修?道长,修道半生,此时反而却惧怕起刀兵了不成?”

张角当即躬身跪拜,声音却有些颤抖。

“陛下明鉴!老道虚度光阴七十载,世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早已历过太多,不足为惧。

老道方才…方才发抖,非是怕那场中刀兵,而是…而是惧怕陛下天威!

此等神兵天降,非人力可及,唯天命所钟者方能驾驭!老道…老道惶恐!”

这番话说得却是发自肺腑,是张角此刻心境最真实的写照。

他几十年的道行,几十年的谋划,本来都要付诸行动,如今却亲眼目睹神兵天降,内心震撼无以言表。

陆长生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张角匍匐的脊背上,片刻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角的肩膀。

这一拍,不重,却让张角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

“起来说话吧,国师。”陆长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张角依言起身,垂首侍立,仿佛是怕被看穿一般,不敢直视陆长生。

陆长生收回手,重新望向斗兽场,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既不怕人,又何必怕天?”

张角的脸色突然一怔,随后猛的抬头,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怕人?何必怕天?

这…这还是那个只知道纵乐享受,一意搜刮民脂民膏的大乾皇帝吗!

“陛下,这是…何意?”张角试探性的问道。

陆长生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张角那充满困惑与震动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道长说是天兵降临?可古语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就在那里,亘古不变,它岂会因区区帝王之事、人间兴衰,而轻易显灵,降下神兵?

真正影响我们喜恶、决定我们命运的,终究是人,是人心,是人所行之事。”

说完陆长生顿了顿,向前逼近半步,无形的威压让张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所以,张道长,”陆长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不要总盯着天看。天太高,太远,太虚。要看人,看眼前的人,看这天下苍生。”

陆长生此时的目光锐利如刀,牢牢锁住张角:“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如同惊雷炸响在张角耳边!

“我这个人,怎么样?”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再是天命所归的象征,而是一个…“人”的评价?

张角骤然手足无措!仿佛一叶孤舟被抛入了惊涛骇浪之中。

修道七十载,他观天象、卜吉凶、论天命、谈气运,甚至在私下里,对着弟子的时候,妄图代天行道!

他习惯了用玄之又玄的天道来解释一切,评判一切。

可如今,这位刚刚展示了“神迹”的年轻帝王,却要他放下天道,来评价一个“人”?

这问题太直接,太赤裸,也太…可怕了!

让他评价陆长生?说他雄才大略?说他深藏不露?说他心机深沉?

还是说心里话,说他…不体恤民情?

张角只觉得喉咙发紧,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他下意识地转开视线,仿佛要寻求一丝喘息的空间。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下方沙场——那五十名玄甲骑兵依旧如同最忠诚的磐石,沉默地拱卫着陆长生。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冰冷铁血之气,与看台上这近乎“世俗”的拷问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这沉默的钢铁洪流,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威慑,也是对这个问题的无声注解。

巨大的压力下,张角脑中一片混乱,多年修持的道心此刻方寸大乱。

他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仿佛真的失语了一般。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按理来说,趁此机会,顺着陆长生的话,将自己的意图隐藏起来,是最稳妥的。

但张角的脑海中,此时却闪过多年来,他从幼年开始行走于河北之地,看到的一个个景象……

终于,在陆长生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张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转过身。

面对着陆长生,声音干涩而缓慢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陛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韬光养晦,隐忍至此,非常人所能及。如今…如今更是有神兵助阵,如虎添翼…”

张角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目光微微抬起。

迎向陆长生深邃的眼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与劝谏之意。

“…然,陛下神武天纵,或可…稍加体恤家乡生民之苦?

老道的家乡,河北之地,自老道年幼时,便已是连年水旱蝗瘟交替,十室九空,饿殍载道。

到了先帝之时,更是因为连年征战,而使的河北百姓,易子而食…

其状之惨,老道…老道每每思之,痛彻心扉,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为何同处一国,河北之地,从赋税,到兵役再到缴纳粮食之数目,皆比其余道,省高出数倍。

彼处百姓,亦是陛下子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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