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败(1 / 1)

加入書籤

门后,顾漫晴倒在血泊里。

她的指尖微微抽搐,似乎还想抓住什么,可生命已经流逝殆尽。镜外的林一凡僵在原地,看着“自己”跪在她身边,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为什么选错?”

她的嘴唇最后动了一下,像是在质问。

林一凡猛地后退,撞上另一面镜子。镜面冰凉,寒意渗入脊背。他转身,看见第三面镜中的自己——不是现在的他,而是更年轻的、更无能的自己。

大学时的辩论赛,他因为紧张忘词,导致全队溃败。队友失望的眼神,对手轻蔑的笑容,教授摇头叹息的背影……

“你一直都是这样”

镜中的“他”捂住耳朵,像是想隔绝外界的评判,可那些声音早已刻进骨髓。

“胆小。”

“犹豫。”

“无能。”

镜中的画面开始扭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揉皱。镜中的“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无声的嘶吼。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她?”

摇光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冰冷的笑意。

林一凡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镜子里的画面开始重叠、扭曲,最终全部崩碎,玻璃碎片暴雨般倾泻而下。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那些碎片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化作了黑色的手——

无数只从泥沼里伸出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小腿、腰腹,要将他拖入深渊。

“放手……!”他挣扎着,但泥浆已经漫到胸口。

一只尤其苍白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他僵住了。

——那是顾漫晴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轻轻擦过他的颧骨,最后按在他的眼皮上,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合上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泥浆没过了他的下巴。

在即将被完全吞噬的瞬间,林一凡突然笑了。

“你说得对。”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却平静,“我可能真的会失败。”

泥沼的流动微微停滞。

“但有一件事,你弄错了。”

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那只“顾漫晴”的手腕。

“真正的她——绝不会让我放弃。”

“哗啦!”

所有幻象如玻璃般炸裂。

林一凡浑身湿透地跪在实地上,面前是一条狭窄的石桥,通往远处的黑色高塔。

桥下是无底深渊。

而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镜子碎片,边缘沾着血——是他自己攥得太紧割伤的。

他擦掉血迹,将碎片收入口袋,起身踏上石桥。

“我会找到你。”他对着虚空说道,“不管失败多少次。”

林一凡站在石桥中央,桥面突然开始崩塌。

他本能地向前冲刺,但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石块就化作粉末。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不……这不可能……”

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双手,指节处的血管和骨骼清晰可见,就像被X光照射一样。更诡异的是,随着身体的透明化,他竟能直接看到胸腔内跳动的心脏。

那颗心脏上缠绕着黑色的丝线。

“这是……什么……”

黑色丝线突然收紧,心脏剧烈抽搐起来。林一凡跪倒在仅存的桥面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就是真实的你啊。”

是顾漫晴的声音。

但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从他体内发出的——确切地说,是从那颗被黑线缠绕的心脏里发出的。

“你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心脏上的黑线蠕动着,编织成一张微型的人脸,正是顾漫晴的模样,“看看你的本质。”

林一凡的视野突然切换成第三人称视角,他看见:

八岁的他躲在衣柜里,听着父母在客厅争吵,却不敢出去劝阻;

十八岁的他站在解剖台前,把标本搞砸。同学们的嗤笑声中,他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

二十五岁的他站在公示栏前,熬夜加班换来的却是年终考核的最末等次。走廊尽头传来科主任的笑声,他攥紧拳头,却终究没敢上前理论...

每个画面都伴随着黑线的收紧,心脏被勒出暗红的血珠。

“你胆小懦弱、优柔寡断、总是搞砸重要的事情。”心脏上的顾漫晴冷笑道,“连给领导倒杯茶都学不会,现在你居然妄想当救世主?”

林一凡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的声带也透明化了。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了:他的记忆开始流失。关于顾漫晴的画面一帧帧消失,先是她最喜欢的茉莉香水味,然后是她的笑声,最后连她的面容都变得模糊...

“住手!”他在意识中呐喊。

“承认吧,”心脏上的脸孔扩大,逐渐覆盖整个胸腔,“没有她,你什么都不是。”

就在记忆即将完全消失的刹那,林一凡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正在消失的记忆画面里,都缺少了一样东西——顾漫晴左手腕上的月牙形胎记。

这个在暴雨夜他亲吻过的胎记。

这个绝不可能记错的标记。

“抓到你了。”林一凡在意识中冷笑。

他集中全部意志力,对着自己透明化的胸膛猛地一抓!

“啊——!”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黑线被硬生生扯出体外。在脱离心脏的瞬间,它们化作无数细小的顾漫晴头颅,每个都在尖叫:

“你怎么敢?!”

“你明明就是个废物!”

“没有我,你早就——”

林一凡将黑线团成一团,狠狠捏碎。

“假的终究是假的。”

随着黑线消散,他的身体瞬间实体化。过度用力的右手鲜血淋漓,但他反而笑了——疼痛证明真实。

石桥尽头,黑色高塔的大门无声开启。

林一凡擦掉嘴角的血迹,迈步向前。血珠滴落在地面,竟开出细小的红花,在荒芜中格外刺眼。

他知道:最深的恐惧不是死亡,不是失败,而是被否定存在的意义。而现在,他亲手撕碎了这份虚妄。

林一凡推开塔顶的铁门时,月光从狭窄的窗口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惨白的矩形。

塔顶空荡荡的,只有一面镜子立在中央——不是华丽的装饰镜,而是最普通的那种,边缘磨损,镜面布满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人反复擦拭又粗暴对待过。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

是顾漫晴。

她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米色风衣,黑色高领毛衣,右手腕上还戴着那条他送的银链。

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但眼神却是林一凡从未见过的陌生。

“你来了。”她说,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却少了温度。

林一凡的喉咙发紧。他想冲过去,想抓住她,想质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的脚像生了根,一步都迈不出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