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战,折损两万一千余人,而这一日,八千余多兵马齐刷刷站成了一排,天科还未亮,连那太阳都未曾露出半点,月还挂在那柳梢头。
高坡之上,一面大鼓,而周小木站在王默一侧,手中握着工布剑。
白发少年手中袖袍被风吹得鼓起,微微昂着头,看着这底下的八千兵士,低声道:“周吕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周小木轻声道:“服了你那颗丹药,气息也平稳了不少。”
王默点了点头,眉头却是陷入了深思,这绝情丹何时也能够有治病的功效了?
深思了片刻,王默叹了口气,偏头看向了周小木,低声道“此番沙场,周姑娘就别去了。”
周小木抿了抿嘴,像是有些不悦的道:“不,昨日那个混蛋伤了我兄长,我要报仇。”
“更何况,你与荀令君不是……”
“嘘。”瞧着周小木话语越来越大,王默立马将其打断,低声道:“要去也可以,我让木斗跟在你旁边,好歹有个照应。”
周小木点了点头,这也是第一次与王默说话,没有与少年对峙。
见到这八千兵士士气高昂,王默沉了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握着鼓槌,沉声道:“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
一句话落,八千人皆都翘首以盼,而王默的嘴唇却是有些颤抖,有些人是必须牺牲的,不论自己在怎么不舍……
或许说,是因为王默一直的犹豫不干脆,想要救一个人,反而害了几万人。
话欲出口,却像是被糠封住了口,眼眶之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冬风的冷,被吹得结了冰晶,还是为这些兵士不值……
总而言之,王默现在心情很复杂,而身后的周小木似乎比少年清楚很多,低声提醒道:“王默,底下的都看着呢!”
王默咋了咋眼睛,回过了神来,身子微微一侧,指着身后无数的墓碑,正了正精神,高声喝道:“看着这二万一千余人的坟地,告诉我!你们可还愿死守许昌?”
“吾等,死战!”人群之中,先有一人跪下开口,粗狂的脸庞上,热泪滚滚。
“吾等,死战!”
“吾等,死战!”
一人挑了头,瞬间低沉如雷鸣般的声音,在这片地方开始回荡了起来,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此刻八千人尽数跪下,那连绵起伏的人海中,竟是无一人露出惧色。
王默在这一刹那,开始有些恍惚,这些人知不知道他们是要被放弃的?
这些人,他们知不知道,此刻不是在争荣,而是在争死。
“好。”望着这群人,王默迟疑的应了一声好,喉结动了动,颤声道:“你们与此地写下家属,四字作罢!”
“勿念……”话出多少有些不忍心,顿了顿,王默抿了抿嘴唇,口中道:“勿等。”
杯中酒,男儿血,谁家郎儿君爪牙?冬雪纷纷三尺厚,战士何时能归家。
木斗拿着纸笔分发给所有人,而王默看着这些人,忽得瞧见了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人,手中一指,道:“你。”
只见那人抬起头,看着这脸庞的模样,应当才十五六岁,王默口中道:“就是你,上来。”
那名十五六岁的兵士迟疑了一下,随之拿着纸和笔朝着山坡上走去。
“你,几岁。”
那名兵士眉头紧锁,听得王默的话,沉默了片刻,而后者口中斥道:“我问你几岁了。”
“我……”十五六岁的兵士身子猛地一颤,仓皇的小声道:“十三了……”
王默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对着那些正在疾笔的兵士,道:“你们写完的家书,交给他。”
“是。”
“是。”
兵士们纷纷点头应是。
“为什么?”那名十三岁的兵士据理问道:“凭什么,我不能上沙场?”
“小白。”底下的人笑着喊道:“你还是回去吧!将我的家书放好,送到我爹的手中。”
“是啊!小白,我这家难找,估摸着也就你认识了。”
……
底下什么话都有,都是叫这孩子帮忙送家书。
那孩子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淡淡的落寞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痛,单薄的肩头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孩子。
“你家里有什么家人?”王默将手按在了这孩子的肩上,平静的问道。
“妹……妹妹和姐姐。”孩子颤声说道。
“我会让人随你一起去送家书,到时带着妹妹和姐姐来南阳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