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酒,两个人,没有汉室的丞相,也没有荆州的军师,卸下了所有身份,这两个人就如同是一对父子般的温馨。
其实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想象,这两个盛名天下的两个人,竟会坐在这里,开诚布公的谈心。
近到天下事,远到王默的生活,若是有旁人听着,必然会咂舌万分。
约莫是入内将有两个时辰,王默终于是起身想要出去,只是刚刚走了没几步,正准备伸手去撩开帘子,却听得曹操声线突然有些沙哑的道:“王默,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左传》中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吧?”
王默扭回头,眉头微微挑起,凝声道:“丞相这是在分离我与汉室的关系?”
“是不是离间,你比我更清楚。”曹操笑了笑,干脆的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王默回过头,叹了声重气,微微抬起下巴,叹息道:“汉室大梦一场四百年,还有人沉寂其中不愿醒;说到底文儒书生,又有几人如荀令君一般呢?”
听得‘荀令君’三字,曹操那双眼睛微微黯淡,垂下头颅没有在说话。
“其实令君和丞相都没错,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令君没有辜负丞相,宁死不叛汉室,此为颍川风骨;宁死不害丞相,此是与友坦荡。”
“这天下不能再出令君这般的人了,丞相话中的意思,王默清楚,丞相不想让子恒背着汉贼之名,那么就让我来做。”
曹操略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王默,聪明,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害怕,却又如此坦荡,这般人不为曹氏效力,却非子恒的福气。
同样,作为曹操能看懂王默要干什么,昔日里他与子恒说,自己要的天下,子恒拿不来。
这是子恒的福气,因为王默终究难是人下人,终究有一天他会成为曹操,这是他一开始就选择好的路。
也亏了子恒与他交好,若是真的放在自己的阵营之中,曹操反倒是要担心了,无人能压着王默,恐怕这中原寸土,难免有一天会归于他手。
“不后悔?走出了这一步,你可就是彻底与汉室为敌了?”
“与一群书生为敌?”王默仰头大笑,高傲的道:“与一个早就没了国运的朝代,就凭那些拿不起刀的人?”
“汉室已亡,这是不争的事实,昔日里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朝王默以汉室之名,夺下这西蜀风光;那高高在上的陛下,还以为自己是九五至尊?”
“不过是一只任人可食的羔羊。”
……
曹节和远道都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一旁的曹丕早已被他无视,眼中掠上一抹忧心,立马脱下了自己的长衫,责怪道:“在营帐内等候便是,出来做什么,你也晓得江风阴寒,牵着远道在这里候着,难不成还要带病回去?”
将长衫披在曹节的肩头上,后者则是温柔的笑了笑,言道:“淮安已经呼呼大睡了,我看三娘姐姐也累了,便出来醒醒,以防连我都不小心睡下了。”
“今日见不到,那我也可以明日再见,着急一时做什么?”王默没好气的道。
曹节有些撒娇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然而一旁的曹丕可是被这二人忽略的有些脾气了,口中叹了声重气,似是吃醋一般的感慨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妹妹,便如泼出去的水。”
“我在寒风之中站着这么久,也不曾见谁来为我披上一件毛裘啊。”
“兄长。”曹节瞪了曹丕一眼,娇斥的低声道:“我刚刚可是给你衣物了,是你不要穿的。”
“子恒公子。”王默也是笑了笑,拂袖拱手,轻声喊道。
“终于瞧见我了?”曹丕眉头微微一挑,哼了一声,道。
“兄长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曹节拧着眉,低声道:“也是为人父了,没有半分夫君的模样。”
曹丕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中不忿的道:“丫头,你是忘记了当时谁放你们出城了吧?早知我当初就该把王默抓起来,然后叛个十二五十年,看你怎么在这里跟我斗嘴。”
“行了,你两个就别斗嘴了,快进去吧!”王默摸了摸曹节的发梢,看着二人这一副谁也嘴上不饶人的模样,便是笑着道:“子恒公子,我们走走聊聊?”
曹丕这才收起了刚刚的模样,点了点头,偏过头吩咐道:“两位王夫人和小公子都看好了,若是受了一点损伤,你们这些人的人头也就别想要了。”
“是。”数名兵士拱手应声道。
广陵渡口,江畔边上,二人依在一颗柳树下,望着这无边的月色,甚是凄厉。
“怎得这次来,不曾瞧见司马懿?”王默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