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渡口,江畔边上,二人依在一颗柳树上,望着这无边月色倒映在江面上,就像是惊扰了一般,荡起了层层涟漪。
“与父亲聊了这么久,是说了什么?”曹丕眉头微微一挑,这次王默在军帐内呆了这么久,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而且频频传出笑声,想来交谈甚欢。
这不像父亲的脾气,更不想这位白发少年的性子。
王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曹丕,轻声道:“子恒公子害怕?”
“胡说。”曹丕没好气的瞪了眼,便是道:“这话到你嘴里,都没一个好听的。”
王默靠在柳树上,几分慵懒,几分悠闲,隔着江对岸,就是江东的兵马了,灯火通明,缓缓道:“鲜卑动兵,汉室动荡,丞相内忧外乱,子恒公子该担起一些事情了。”
“我听说了。”曹丕眼中忽的凝重,似有一抹担忧,道:“当年他们几万兵马就将汉室边军打的丢盔卸甲,你是希望我带兵去?”
“不。”王默摇了摇头,笑着道:“子恒公子将来要称王称帝,事情不必亲为。”
“司马懿?”曹丕眉头紧拧,迟疑的道:“父亲曾告诫我,司马懿与你一般,不容易降服。”
“看似他在帮我,却又并非凡事都上心,连这次出征江东,都是父亲下死命,让他带兵去鲜卑恐怕不可能,若是叫他平汉室之乱,可是司马家又是……哎!”
瞧着曹丕唉声叹息的模样,王默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子恒公子还是没将当初征战袁绍之时,我说的话放在心中。”
“若是天上真的有神仙,忽然降与你面前,是为何?”
曹丕立马回道:“必是有所图谋,必是有所央求。”
“看来子恒公子是听进去了,看来此事要怪我,当初离开的太匆忙,只教公子如何逼司马懿出仕,却是不曾教你如何驾驭他。”
王默深深吸了口气,那双眸子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略显凄厉的寒光,缓缓道:“子恒公子,你觉得司马懿要的是什么?”
“不知。”曹丕思索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钱、权、名、利?”
王默笑出了声,是因为自己的出现,阻碍了曹丕的一些发展,看来帮助太多,有时候也是坏事。
“司马家是世族,你觉得他会缺钱吗?”
“权利?”
“子恒公子坐上世子之位,已是不言而喻,帮你有什么权利好拿,他朝公子登上高位,记得也是我的名字,绝非他司马懿。”
曹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王默在最重要的时候帮了自己,真说要做起什么封赏,恐怕第一个想起的也是他。
“我们再说名和利。”王默倒是显得不急不慌,从容无比,缓缓道:“帮助一个早已奠基的世子,有什么名利可图啊?若我是司马懿,必然转头在诸侯之中一展所长,再不济辅助汉室,最终也能留一个忠臣之名。”
“那他是为了什么?”曹丕被王默说的越来越乱,人这一生追求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公子还是想不明白,神仙下凡,岂是乞求这人间的凡尘俗物?”王默眉头一挑眉,意味深长的道:“司马懿此人擅忍让,这样的人大多都懂于自保,不善于进取。可以临危,却不善于治平。”
随之,王默语重心长的问道:“公子明白了吗?”
如同一团迷雾之中,管中窥豹,渐渐松散,一个答案浮现在脑海之中。
懂自保,不思进取;可临危,却不擅于治平……
这是乱世。
乱世什么最重要?
兵权。
曹丕瞳孔猛然瞪大,看向了王默,这到底是招揽了什么样的人啊!
“司马懿是聪明人,他的出仕不是为了被子恒公子降服,而是降服公子。”王默瞧见曹丕明白了,心中松了口气,暗暗道:是该给司马懿找找麻烦了。
“他看视对什么事情都置之不理,实则在利用公子安下的心,以为是对贤才不够信任,所以从子恒公子掌握朝堂开始,他就能够做最少的事情,获得最多的东西。”
“子恒公子是因为我走了,所以对身旁缺人,尤为在乎,所以司马懿就成了你手中的底牌,你不顾一切的想要将他拉入自己手中。”
“可子恒公子好好想想,丞相又是如何做这个事情的?郭嘉、荀令君,等等手下的名将名相,是死心塌地,宁死而无思量。”
“既然这个神仙有求于子恒公子,那我们就要弄好主次,他若是不帮,你便不理,待到这事情危机之时,他自会帮你出手解决,因为他要施恩与子恒公子。”
“至于兵权,可以拿出来诱惑与他,但是一定要掌握在曹家的手中,宁死而不能松,这样神仙便不会走,他会一直待在你身旁。”
王默话锋一转,又是语重心长的道:“当初出征袁绍,我与公子还说过一句话,若是马不喝水,不必强压;既然这匹马故作高深,要让公子喂他喝水,干脆渴他几个月,饿他几个月,让他知晓君臣位份。”
司马懿如今在做的事情,大抵上跟王默差不多,避开如今曹家的锋芒,隐藏、忍让。
司马懿在等时机,他要的与王默相通,可惜他没有后者足够的平台,所以他只能自己搭建,而在这个时间,蛰伏是最聪明的方法。
曹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一口凉气,疑声道:“可你刚刚说鲜卑和汉室呢?”
“公子不能出面,曹家也不能。”王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苦涩道:“那就只有我了。”